一個小時後,營銷總監瞿慶鐵青着臉走進分公司大門,會議室的長桌上,被搬來的營銷檔案正按照年份從頭擺到尾,審計公司以及高進手底下帶着的兩個小家夥,在慢慢梳理。
而方哲明坐在盡頭,邊小口抽煙,邊把玩火機。
“方總,這,這是怎麼回事?”瞿慶疑惑地問,他隻被通知審計有話找他談,卻不知究竟所為何事。
“哦,瞿總,”方哲明用下巴擡了擡常通身邊的空座位,“我也不知道,聽審計說是營銷資料出了問題,我還想聽聽看是怎麼回事呢,你先坐。”
瞿慶一身正裝,來的路上已是冷汗涔涔,哪裡還有心思慢等。
然而高進也在,他到底不好問得太急,隻得坐下來用疑惑的眼神打量常通,對方根本不敢看他。
兩天後,這場臨時審計的結果出來了,就等着月底進行廉政通報。
袁效敲門,将集團拟定的通報内容提前透露給方哲明。
懲罰最嚴重的,是為許悅君從中操作的兩名營銷主任,開除加移送司法機關,然後,是地産現華東分公司營銷總監瞿慶,以及原華東分公司總裁、現旅遊地産雲南分公司總裁許悅君,兩位領導的連帶責任。
“對了,你跟那邊打個招呼,我的名字不要提,但一定要提‘在分公司人事經理常通的配合下’,常經理也算出力了,怎麼能不讓他露回臉呢?”方哲明用簽字筆在紙上寫下“常通”兩個字,随機畫了兩個大大的叉。
“我的天啊,”袁效捂着肚子,憋笑憋得很嚴重,“方總你是要把他往絕路上逼呀!”
“誰叫他站錯了隊,就喜歡給人傳消息,”方哲明用筆指着他,“比你還讨厭!”
“哎,我可冤枉啊!”袁效舉起雙手佯裝不知,然後問方,“這次搞得這麼大,瞿慶會不會記怪你?”
大也不算大,瞿慶和許悅君隻被罰了年度績效,加上在公司留下通報案底,背後有人保到底無風無浪。
“那是你的事,”方哲明把面前的紙揉皺了丢進筐裡,說,“趁着這次機會,你也和他籠絡籠絡關系,再一起罵罵我這個空降兵,沒關系,我無所謂。”
“方總,近來我想了很多,”袁效伸出手,主動問方要了根煙來抽,“也許我這個人并不适合獨當一面,”他吐出口煙,平靜且陷入回憶,“我從畢業開始就在董事長身邊工作,那麼多助理裡,董事長隻讓我過來,我想,不隻你是張白紙,我在盛光這麼多年,也是白紙一張……”
方哲明撣撣煙灰,沒有吱聲,但他很明白對方的意思。
——無論是總公司還是分公司,袁效沒辦法融入老牌房企的企業文化,偏偏他走的又是高管路線,即便是公司内部人情世故上的迎來送往也要花費大量心神。
幸運的話他将來會坐在如今方哲明的位置上,但那個時候難保許麗君不會想方設法地過來搞他。
“行了,我也就胡亂一說,你還當真了,”方哲明轉移話題,忽然摸着下巴笑起來,“哎,你說許總從雲南分公司吭哧吭哧跑到總公司去,知道這個消息會不會氣到中風?”
……
在發完“我想你”後,姚曳再沒聯系過方哲明。
方哲明也沒有主動聯系過他。
然而,他晚上躺在黑漆漆的房間裡的時候,總能瞧見對面紗窗下的紅點,他們在看不清對方的情況下彼此注視,直到沉沉睡去。
那晚起伏的心境總是在夢中循環出現,他想方哲明肯定也是一樣。
一周後,他将方哲明的襯衫從洗衣店取回,再好生生套上衣架挂在櫃門上,用洗衣店的透明塑料防塵罩罩起來。
跟随衣服共同回來的,還有方哲明久違的新消息。
要成為我的海豚:吃過飯了嗎?
說喜歡我手的騙子:還沒,剛到家。
他今天預備吃泡面,天氣太熱,熱得人沒胃口。
要成為我的海豚:那你來我家,我還有十分鐘到。
姚曳放下手機,腦子懵了一會,他在想方哲明為什麼要把自己喊到家裡,因為以他的了解,方哲明絕不會輕易把人叫到家裡。
定了5分鐘,他給對面回了個“好”。
然後蹦跳着下樓準備出門,走到門口,又跑回樓上廚房,在塑料架子上撿了兩袋好吃的韓國泡面,拿在手裡。
方哲明下車的時候,看見他手裡的泡面,不自覺笑了一下。
接着方從車後座捧了精美的打包食盒出來,竟是在外面的餐館買好帶了回來,姚曳恨不能把泡面丢到垃圾桶裡,于是趕緊藏到身後,勒在運動短褲的松緊褲腰帶裡。
方留意到他的小動作,心裡跟着晃了一下。
捧着食盒進門,放到長長的餐桌上,然後方就伸手往他背後的褲腰帶裡撈。
“别藏,這個也吃,正好沒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