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說她們又養了新貓?那身上一點貓毛也沒有?養的無毛貓?趙馨然為什麼對之前的貓無動于衷?”
謝水流一連串提問下來,人也精神了很多,但站起來又眼前一黑跌下去了,氣血虛弱地躺在沙發上仰臉看李姐,李姐被她幾個問題問得,死了糊弄過去的那條心,仔細想了想說:“你躺着别動了,我現在go,去look半夜陽台上看見做飯的到底是黃麗丹還是趙馨然。你跟家裡祈禱着我别被抓住了。”
“謝謝李姐,早點回來。”
“行行行,你躺着别動,别讓我太操心。”李姐扶着她肩膀讓她别起來,轉身風風火火地走了。
很快,李姐就傳來消息,半夜在廚房做飯的果然是趙馨然,李姐這回也說:“這年頭孩子們作業那麼多那麼辛苦,叫一個孩子給她天天做勞什子愛心便當。”
這下,她心裡的判斷徹底滑向了負面,這家有很深的怨念,誕生了一個鬼信物,所以“不正常”三個大字在她心裡浮現,像油性筆寫在衣服上的筆迹,一時半會兒無法擦去。
外人看,看不到太多細節,如果謝水流自己就是一隻貓能潛入他們家裡,一定能真正看到更多信息,得出更可靠的證據,旁觀别人的生活本來就有許多偏差,她還不敢完全下結論。
等一下,如果她是一隻貓?
她欠起身,貓,或者林栖之,依然沉穩地蹲在餐桌上,與她四目相對。
她把手機輸入法切到九宮格,放在貓面前。
“你知道趙馨然家裡的事情嗎?”
貓搖頭,低頭看看屏幕,爪子按上去,慢慢地打字。
謝水流沒讓她繼續說,直接問:“我不在乎為什麼你能讓這個貓又像活的一樣長大,我希望你去看看她家到底怎麼回事,誰死了,或者有什麼怨念。我可以答應你,暫時不把這具軀體作為鬼信物帶到居委會,但你要幫我。”
貓敲敲屏幕,上面赫然是三個大字:做不到。
“什麼做不到?去她家嗎?你不是貓麼,從空調外機和陽台跳上去,我知道危險,但這具屍體已經死了,是屍體而已,更何況到時候我會在樓下兜着你。”謝水流有點冷酷地說,貓臉上又浮現出那種嘲弄的神情,謝水流說:“你必須去,這是前提,不然我不和你對話。達成契約就達成了,我會在死前跑回居委會,在守村人面前,看看你披人皮的灰色伎倆能不能用。”
貓似乎在壓抑怒火,那雙怨毒的眼睛輕輕閉上,再睜開,在手機上敲:自以為是。
謝水流氣極反笑,收起手機:“紅衣女鬼,了不起,是我太蠢。我不求你了。”
貓扯動嘴角,爪子在桌子上敲敲,似乎在警告她把手機放下,她卻不再搭理,回到卧室關上門。
李姐發消息說正在回來,謝水流千恩萬謝,又說了自己的想法,能不能送個什麼東西上去,快遞,或者别的什麼,帶上針孔攝像頭之類的?她非得弄清楚發生了什麼不可。
李姐:你有病啊?你怎麼了?這什麼馊主意,也是你能想出來的?
謝水流:我沒病。
李姐:你怎麼這麼大火氣。
謝水流剛想反駁,才反應過來自己胸口起伏很大,她真的在生氣。她停下來反思,自己剛剛和林栖之惡狠狠地說的那些,也非常不像自己……再回頭看她剛剛說的話,不擇手段,十分陌生,在她想着派貓去的時候還稍微有點正常,但和開始和貓對話的時候……
她停下思考,隔着繃帶狠狠撓了一下傷口,尖銳的疼痛刺激她清醒,她離開卧室。
客廳的燈隻剩下餐桌上的一盞,貓仍然優雅地蹲在桌上。貓的雙眼綻放着詭異的神采,瞳孔放大,放大——謝水流注視着那雙眼睛,心裡有個猜測:“你已經有一部分,住在我這裡了?所以,鞋帶……衣服,不是我多想,而是你正在潛移默化地影響我,交易已經開始了?”
說完,自嘲地笑笑:“說不定哪天我也開始用九宮格了。”
林栖之的話有真有假,她沒有防備的本事。索性坐在沙發上等李姐回來,打個招呼當面感謝,再請李姐回去好好休息。夜色已深,她狠狠摳着腦袋上的傷口,直到繃帶再一次滲出血才停下,勉強維持着身為“謝水流”的冷靜,把手機解鎖丢出去。
“我還有多久?”
貓歪頭,爪子懸在手機上空,思考片刻,才慢慢落下,過了會兒寫完了,喵一聲。
她摸過手機,上面寫着:
你以為我對你做了什麼?
謝水流搖搖頭,推回去,不在這件事上對林栖之多話:“所以你答應我,讓我收集完四件鬼信物,其實你知道李姐用不着。而你一開始說的四件鬼信物是讓我收集,但你已經開始奪舍我了……所以,這四件鬼信物是你給自己的保險,你奪走我,用我的身體,真正回到陽間。然後去做你自己的事。是這樣吧?”
說完,終于感覺自己摸到了事實,不由得又有點憤怒,看看貓,她再一次狠狠刺激傷口,保持冷靜,沒有讓情緒再那樣起伏。
“我還有一個猜測,不一定對。我不是那種會驕傲到認為自己理性,沒有情緒波動的人,我内耗,心情低落,情緒很多。但我反思了幾次,我情緒波動非常詭異的時刻,不像我。是不是每次我在你面前情緒失控,也是讓你侵占我的條件之一?包括最開始商量契約的時候,關于闵瑜死後的事……我的情緒起伏對你,是有幫助的吧?”
越想,所有的事情就順了:“闵瑜的屍體受損,你本可以直接順其自然地回到居委會,但你非要寄宿在貓身上,和我近距離接觸。這也是奪舍的條件之一吧?不然你遠在居委會,也不見得每次都能遇見我。你需要在我身邊,觀察我的生活細節,讓我越來越像你,從删掉楊枝甘露開始就在鋪路了,而因為我對這流放地一無所知,你耐心答疑解惑,故意對我說笑話,也是趁機讓我相信你,或者哪怕懷疑你,但出于某種目的我還是覺得你挺好,因此繼續被你侵占。”
血順着臉頰流下來,像眼淚一樣劃落在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