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傀夫人提醒我,沒有不帶惡意的厲鬼,尤其是你這樣的紅衣厲鬼。甚至我這些推測很可能也過于樂觀,你披上闵瑜的屍體來騙我的時候,說不定一切就開始了,你的理由和借口,都隻是随口編來哄我的。而且我,我失去了一部分記憶,我記得契約當天,你讓我做了什麼來着……但現在記不起來了,就像那個鞋帶一樣,無形之中就變成了你的習慣。”
貓輕輕用爪子按着屏幕避免熄屏,臉上仍然帶着捉摸不透的笑意。
謝水流說:“在我把這些話說出口之前,我甚至也想到了對你的報複。就是由你這麼咎由自取下去,然後堕入無盡的懲罰,那一刻絕對非常爽。代價是我自己。但我覺得這樣很無力,因為我還想活着,但我已經走向死了,因為我之前不懂活着的珍貴,也沒看清活着的勇氣和力量,我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價。”
血在臉上有點癢,她起身去洗手間擦擦臉再回來,貓已經打完了一串字給她看:
是的,我之前的确沒有向你交代我做的事,這最多就是我給自己上的一小部分保險,因為你也說過,一旦你決定違約,我沒有任何保障。但接下來,我們仍然可以雙赢。我沒想到傀夫人給你的最後一個任務是我的場景,我想要你的身體,也是因為我要進入我的
後面的字沒打完,但她已經出來了,貓打字速度不快,又無法發語音。
謝水流平靜地推過去讓貓繼續:
場景。你不知道,我活着時,沒有殺過人,我成為紅衣,是因為我吞噬其他厲鬼。我自己沒有原發的罪孽,之前也曾經幫過其他人,洗的是其他人的罪。我自己的鬼信物,在我手裡,但,那是被淨化後還給我,維持我的穩定而已。我真正的怨恨,無法消解,我要回去。
謝水流看到這裡,問了一句:“你回去你的場景?但那裡難道不是一個無意義的場景嗎?特殊時間,或者特殊條件下出現的一個……獨立在現實之外的地方?你會被困在你的怨恨裡,就像無猜,她逃出來,也最多隻是從被困死的小孩,變成了看别人困死的小孩,她改變不了過去,也救不了她媽媽,殺不了壞人,也不能忽然變得有錢,也無法擺脫身為怪物的命運。”
貓換了一隻爪子打字,速度漸漸快起來了:
所以,我是厲鬼,在流放地。徘徊,永遠徘徊。我知道一切都改變不了。但我的怨恨就是這樣,即便是假的場景,明知道,自取滅亡,有永遠的刑罰在等我。但
貓停下爪子,兩隻爪子都累了,緩了很長時間才敲:
我不甘心。
謝水流想抽走手機,卻被貓狠狠咬了一口。
貓繼續打字:
活着有指望。你才生氣。因為能真的改變現實。我,理解。但,死了,能看到假的幸福,已經是奢望。
林栖之休息着停下爪子,又笑了,敲着屏幕:何況,有的場景不是沒有活人。你恨我騙你,更好,把我帶到場景裡,讓我自作孽,不可活。
謝水流取走手機,這次貓沒有咬她,她問:“所以,你的意思是,要我快點進入下一個場景,把你帶進去,你實現了願望,就不會取走我的身體?而你的下場,和我無關。”
貓點點頭。
“你覺得我還會再相信你嗎?”
貓示意她把手機放下。
繼續打字:你可以不照做,拖下去,我繼續奪舍你,隻是更加費勁一些。拖到雙輸。
“呵,如果我不問,你不就這麼打算的麼?你已經是赢家了。”
貓忽然在她手上狠狠撓了深深的一記,怨毒地看着她,在手機屏幕上猛地敲了幾個字:
是啊,你不是也打算進我的場景不帶我嗎?做過觀光客,以為我不知道嗎?我不設這個保險,就隻能任你宰割。我都做鬼了,哪有什麼道德。
謝水流拿起手機扔到房間另一頭,掐起貓脖子撞在牆上,掐着不動。
貓發出痛苦的一聲喵叫,不知道這死屍哪兒的痛覺,始終瞪大那幽冷的眸子望着她。
手機忽然響了——李姐的語音通話打過來,謝水流想起剛剛一直沒回複消息。
松開貓轉身去取手機,貓忽然跳上她的背,爪子一伸,在她臉上犁下深深兩道血痕。
“這下我和你一樣了,對吧?”謝水流冷冷地從身上把貓撕下來,接通了李姐的語音,貓再次爬上她頭頂,似乎真的要把她變成和自己一樣的開花爛臉,又撓下兩道。
掙紮間,貓撞飛了她的手機,那頭李姐徒然喊着“怎麼不說話”,這邊人和貓打得貓毛與血肉齊飛,貓發出令人牙酸的嘶叫,女人舉起凳子:“我也不是什麼好人,我就要變卦好好活着,不會聽你擺布了。”嗵一聲砸向貓,貓扭身一轉,凳子砸空,在地上滾了半圈。
謝水流擦擦臉上的血,想也知道自己現在如何猙獰。
一個鬼,一個騙子鬼,利用她的鬼……她本來可以沒有這些事兒的,隻因為對方幫忙搬運屍體,順帶利用,和自己産生了這種扭曲的因果——
林栖之失去全部力氣,貓跌在地上,躺着一動不動。
謝水流舉起花瓶,向貓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