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托啦我真的很想知道……你就幫幫我吧,看在我之前還幫你找玻璃球的份上。”她覺得無猜有點奇怪,好聲好氣地哀求起來。、
不知道在這裡說附體在貓身上,貓的鬼信物之類的是否可行,她猶豫着還是仔細地說了,把自己在進入氣球城堡之前撿到貓,在之後搜索趙馨然一家的事情說了,隻是沒說花園公墓,柳家公館這兩個地方,隻說自己出門,去林栖之的場景附近調查回來,說是跑步,林栖之就離開了。
擱自己剛來居委會的時候一定不會和無猜說這麼多話的,但進入過無猜的場景,觀光過無猜的懲罰,她覺得這小孩格外親切,不自覺地說了好多,小孩對她态度也好了不少,而不是怪笑着嘻嘻嘻來把命換給我玩遊戲吧之類的……
無猜的臉扭曲起來,想說什麼又咽回去,幾乎是忍耐着和她說話:“所以來這兒幹嘛,你去她場景找啊。”
“正是不知道怎麼進她的場景才來的,鬼信物不是那本東郭先生麼,已經在她手裡了,就在居委會。也沒有任何提示,所以我來找傀夫人,想問問看有沒有什麼線索能讓我進她的場景的。”
無猜有點糾結,還是對她說:“我也隻是聽說的,聽說她的場景隐藏起來了。”
“怎麼說?”
“不知道,你看,我的場景也是隐藏的,你大白天去,不喊我,你也看不着對不對?但這不是隐藏,這隻是你從陽間的世界進入流放地的條件,也就是說,在我們鬼的眼睛裡,我的那個場景,它一直都在。”無猜揪着她耳朵讓她仔細聽,聲音放得極小,好像是怕被誰聽到似的。她蹲着被薅耳朵,忍着疼龇牙咧嘴。
“也就是說,她的場景,在流放地裡也算是不存在的?”
“對,而且還有的情況,就是有的場景,在陽間也能看到,沒拆了,就還在原來的地方。你剛剛一說,我才想起來的,你看,她的那個場景都拆了不在了,陽間也看不到,流放地也看不到,要進去,很複雜,但這種時候,大多數都得徘徊者自己尋找入口。别的我也不知道。”
“好吧,我想想辦法,我好像帶了東西給傀夫人,先上去咯?”她捏捏無猜的軟臉蛋。
無猜猙獰地龇牙,脖子後的哥哥也在昏睡中張嘴,露出那嘴巴套嘴巴的可怖樣子,她扭頭不看,給無猜理了理衣裳。
“外衣不在,是不是和受罰有關系?我和你媽媽說過了,把你的鞋子給她看了……後面不要再跑了,要是忍不住怨恨戾氣什麼的,和我說說,不要再受罰了。”
“和你說有什麼用,你生過孩子嗎?滾滾滾!”
“沒有,但我去過你的懲罰呀!雖然我不能完全明白,但我知道你的事,所以或許有那麼一點點,理解你的痛苦。”她起身,在無猜頭頂摩挲兩把,小孩慌亂地仰臉,瞠目結舌,最後千言萬語變成:“滾滾滾!誰讓你來看我的人生的!還理解我,你怎麼可能理解我,你現在的樣子,你……滾!”
她起身離開,站起來,卻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有點迷惑。
捂着腦袋思索着,應該先進樓裡……方向是對的,進門,卻不是電梯,而是寬敞的樓梯,台階一層一層,通向不知道哪裡……深處是黑暗,兩者貼着一些滴血的嘴唇,扭曲的笑容,斷裂的指甲的貼紙,在黑暗中反射出微弱的光。
黑色手機,對,她想起來,應該拿黑色手機指引,這樣就可以通向十八層或者守村人的地方……但黑色手機放在哪裡了?
她像是忽然失去所有記憶的老人,四周一切看起來并不陌生,陌生的卻是自己,她不記得自己為什麼穿這件衣服,有幾個兜,自己帶了什麼東西,也不記得自己怎麼過來的,潛意識告訴她不該上樓,她踉踉跄跄走出這棟樓。
依稀記得,四周的樓都是黑暗的,沒有光透出來。
當她走出大樓的那一刻,整個小區所有的高樓都亮起燈,星星點點的格子,代表其中有人居住,高樓高聳入雲,看不到盡頭。
一個斷了頭的鬼從她身邊經過,不小心撞在她肩膀上,立即驚慌地躲閃開,藏入一片寂靜的白霧中,白霧中有一群扭曲的軀體互相撕扯着,掙紮着,露出幾根斷指,有一個長舌的歪脖子鬼穿得破破爛爛,趴在她腳邊,舔了舔不斷滴落的血迹,注意到她的注視,立即轉身離開。
她低下頭,她的裙子真漂亮啊,當初花了半個月工資買來撐場面的,可惜已經被血染紅。
滴答,滴答,滴答……她收斂心情,裙子不再滴血,臉上,肚子上,傳來一陣陣綿密的劇痛。
那隻叫無猜的雙頭怪物小鬼躲在一片陰影中注視她,她對其他的鬼注視非常敏感,轉過臉去看那個小孩。
無猜也是紅衣,前段時間受罰了所以現在應該不是她的對手,但對方竟然毫不畏懼,難道沒聽說過她最讨厭小孩了嗎?她有些不悅,但也沒有想對無猜動手,隻是漠然路過她。
無猜忽然喊她:“謝水流!醒醒!”
她像是被打了一拳,捂住額頭:“無猜……我……我……”
“你進來的時候就不對勁了你知道嗎!你到底是誰!”無猜對她喊,卻不敢靠近,她想說什麼,但話語就像清晨的水蒸氣,剛說出口,就蒸發掉,一句也不剩下,但隻有一件事她記得,她記得要找黑色手機,她摸遍全身,又愣住了。
然後,就不記得什麼,那個叫無猜的小紅衣偷偷看着她,在她不快的目光注視下撐了好半晌,咬咬牙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