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成的尋貓啟事就在手裡,謝水流貼不出去,坐在沙發上愣神的時候,林栖之在不知道的角落裡離她越來越遠。
事情是如此發生的,她還原出來:林栖之或許有别的話和她說,打開手機,柳靈傑的消息正好發來,林栖之的貓爪貼在手機上滑動,得知她已經前往柳家公館,于是問她去了哪裡,她搪塞說去跑步了,林栖之對此不滿,擺出了合理的貓架子把謝水流支開,然後跳窗離開。
她的窗戶,貓是打不開的,她也常陷入這類的思維慣性——貓無法打開窗戶并不是力氣不夠,而是不知道窗戶打開的那個動作意味着什麼,而林栖之是個人,或者說,曾經是人,她總是忘記這一點,看貓就是貓,和林栖之聊就是林栖之,無法有機地結合在一起,認識到那隻壯碩的三花貓兼具人的思考與貓的靈巧,并且和她看似溝通好實際上有不可調和的矛盾,對方離開了。
也證實了一點:柳靈傑的确是個關鍵人物。
證實了她已經确信的東西,她真厲害。呵呵。
這下貓真的丢了,她象征性地在門外貼上,回來坐定,猜想如果自己是林栖之,此時會去哪裡。
抛開林栖之作為鬼而自己作為人所不知道的部分,她有三個猜測,柳家公館舊址,三洛花園公墓,還有居委會。
按理說,貓直接離開,甩開她是很好的,這意味着不再像之前那樣被潛移默化地奪舍影響。但謝水流對林栖之的警惕形成慣性,她嚴防死守,并且常常觀察自己的生活細節,覺察“謝水流”什麼時候變成“林栖之”,陡然落空,她又沒來由地煩躁——她雖然不愛制定計劃,也不按計劃走,心裡卻常有一個框架,大概代表着她的秩序感,這會兒,又空了,又重建,意味着新的内耗與情緒,謝水流不喜歡這些。
黑色手機上關于“東郭先生”的條目沒有變,她思來想去,覺得還是應該去一趟居委會。
來列個一二三吧。
一,關于東郭先生的場景,進入條件,到底怎麼做,總得有個消息?
二,林栖之是否回了居委會,如果沒回去,可能在哪裡?
三,給李姐發消息說貓丢了,萬一林栖之是貓的意識回歸,在樓下草坪應激了不敢回來呢?也不排除這種可能是吧?生活和林栖之,兩者都是荒謬與無序的,她要把林栖之抓回來仔細詢問一番。
以及,還有四,糾結一下是否給柳靈傑發消息說貓丢了——但不管怎麼想,至少林栖之和自己算是一個陣營吧,她把消息透露給柳靈傑相當于給林栖之的背刺,還是算了,萬一真的去找了柳靈傑,從居委會回來之後,她當面和柳靈傑說吧,不要讓對方提前知道消息,把林栖之暴露在柳靈傑面前。
雖然……一般人看見一隻陌生貓,也不會想到是什麼認識的人附體吧?
收拾東西,給李姐發消息說貓丢了,她要去居委會問問下個場景,李姐還沒回,她騎上電動車,翻找冰箱,沒有現成的甜食,去店裡買了奶油可頌和紅豆酥,指望傀夫人悅納她的貢品。
在進入居委會之前,謝水流把黑色手機拿出來,忽然愣住了,她沒帶自己的手機……?不對,她帶了還是沒帶,依稀記得她還掃碼買了甜點來着,但手機放在哪裡了?她一點印象也沒有,仿佛這不是自己親手穿的衣服,也不是自己親手把手機拿好似的……
黑色手機上,幾串任務依次排列着:
【李小個的遺書】已完成
【無猜的鞋子】已完成
【貓】已完成
【東郭先生】
而【東郭先生】這個條目無法點開,看不到任何提示,她歎了口氣收起黑色手機,往前一步,剛想進大樓,忽然看見遠處的黑暗中,有個蹲下的蜷縮的紅色人影。
她诶了一下,那個蜷縮的影子挪了挪,撅着屁股讓開一步。
“無猜?”
人影扭過頭看她一眼,繼續蹲在地上擺弄着什麼。
她下車走過去,拍拍人影的肩膀,當啷——一個玻璃球掉在地上,小孩煩躁地嘟囔:“煩死了!都怪你!我沒彈進去!”
“你受罰結束了?外面的衣服呢?”她依稀有點記憶,之前的無猜在紅秋衣之外,穿着一件髒兮兮的衛衣,所以乍一看看不出無猜其實是紅衣。這會兒,天冷了,小孩卻穿得愈發單薄,紅秋衣上滴着血,濕溻溻地貼在瘦小的後背上,哥哥的頭比之前縮小一些,嘴巴癟進去,緊閉着眼睛,看起來十分虛弱。
“管得真寬!”無猜跑開,撿起地上另一個玻璃球揣進兜裡,這才直起身瞪着她,有點迷惑,但也自己調整好了,“跟我說話幹什麼?”
她對無猜說林栖之不見了。
“林栖之在哪兒你不比我清楚嗎?你自己沒長眼睛不會照照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