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衆号上排号預估時間一個半小時,火爆得讓人難耐,謝水流一邊聆聽一邊悄悄故意取消,又延後取号,反正沒有和柳靈傑說,對方叽叽喳喳,說了些小時候的事情,譬如自己調皮,被老師責問,同學太神經了,總覺得自己是一台電腦之類的。
謝水流做個美麗的聆聽者,烘托着氣氛,時不時嗯嗯,是嘛,可不,真不得了,敷衍過去,也并不岔開對方說的,還悄悄錄了音,終于看四周人少了一些,柳靈傑也開始頻頻往四周望時,才端詳那個号,啊呀一聲:“光顧着聽你說話了,過号了!”
兩個人吃飯,謝水流充大方,讓對方來點,店員倒是熱心推薦團購券,人均一百二,謝水流嗯嗯着買完,悄悄給自己的賬單上添了一筆,面朝柳靈傑笑,對方擦擦手喝水,沒有什麼異樣。
根據柳靈傑的說法,謝水流聽得昏昏欲睡,把所有信息歸納為三類。
第一類,柳家公館占地面積不小,他家常備管家保姆司機家庭教師,俨然是電視劇裡的生活,同時柳靈傑還答應她一會兒實地給她指一指,當初哪裡是花園,哪裡是車庫,哪裡是他小時候的兒童樂園等等;
第二類,他是獨生子,小時候在一家特殊教育機構進行了長達一年的“矯正治療”,同學都不大正常,而柳靈傑說自己小時候比較安靜,反應慢,不太和其他同學來往,因此被認為是自閉症兒童,竟然也和那群奇怪的小孩綁定在一起,十分痛苦;
第三類,火災發生在十三年前,至今是一樁迷案,找不到縱火人,隻能歸咎為廚房電器故障,柳靈傑父母死于火災,火是半夜燒起的,他不記得細節,也不記得自己在家裡還是在外面(柳靈傑在重複絮叨的過程中有一次猜測可能是因為他調皮鑽進車庫而幸免于難),後來被姑姑領養帶去國外上學,生活,目前也不是中國國籍,偶爾回來也隻是得空的時候給父母上墳,在國内沒有什麼交際。
假使李姐在這裡,說不定就要得出結論,一定是林栖之放的火,都找不到兇手了,肯定是鬼放的。那林栖之是誰呢?半夜能出現在人家家裡,那肯定就是家裡的保姆之類的。
謝水流被自己的推測逗笑了,她一笑,對面的柳靈傑也莫名地跟着笑:“是想到了什麼有趣的事情嗎?”
“沒什麼。”
謝水流其實很想扒着對方的衣領問問,他七歲的時候身邊有什麼二十歲上下的年輕女性,範圍擴展到三十歲也完全OK,但她沒問,這個柳靈傑到底是什麼人,和林栖之什麼關系,她還比較慎重,直覺也讓她沒有貿然把林栖之的名字吐出口。即便對方知道,也大可以輕輕一句“我小時候的記憶都不在了”之類的搪塞過去,得不到什麼有效信息。
于是吃飯,她吃得很少,烤得很多,在烤盤的遮掩下,她攤開一個塑料袋,把烤好的肉晾涼了堆進去。
對方倒是非常正常地在吃,既不是餓死鬼那樣占她便宜狠狠吃下去,又不是裝作斯文一口一口細嚼慢咽的類型,腦門上隻有“正常”“無害”之類的大字不停閃爍,但她不信,可恨對方有個不記得什麼事的buff,她想要了解什麼又無從得知,隻能再從網上搜一搜看看了。畢竟這樣的人家,仔細看就是什麼名人之後,家譜能從宋朝傳下來之類的……
她感覺有點暈,不知是被烤肉的炭火熱得,還是因為獨自和一個二十歲陌生男人吃飯的緊張導緻。
她警惕地複盤一番,她沒有吃或者喝從柳靈傑手裡伸過來的任何物品,應該不是那種可能性吧?
很快就好了,剛剛的頭暈仿佛隻是一種錯覺。
答案很快揭曉,鄰桌的在議論,離市區八十公裡的一個村莊又地震了,反正三洛市地理位置特殊,地震,山洪的事情不少,這邊被波及到了,震級不強,柳靈傑也在聽,悄悄壓低聲音對她說:“我剛剛覺得有一點點晃,還以為是我吃太急了呢!”
謝水流不由得莞爾一笑:“我也是。”
“你才吃了一點。”
“不太餓。”
吃完飯,謝水流的警惕評級降低了一些,轉換為一種莫測的好奇心,林栖之讓她調查柳家公館,但在奪舍的過程中卻讓她漸漸忘記了這件事,到底是為什麼呢?柳家公館發生了什麼,和花園公墓又有什麼關系……目前的聯系就隻有死于火災的柳家人……诶,家裡既然有那麼多人的話,其他人不是也去世了麼,或許林栖之就是其中一個呢?
不不不,她見過林栖之,繃帶蒙臉,身上滴血,穿着被血染紅的裙子,繃帶散落開的時候露出的臉是被銳器劃爛的,火災說不定是為了掩蓋一些其他的事情,手上會拿着繪本……
走在去柳家公館舊址的路上,她繼續打聽:“你的家庭教師是什麼樣的?很嚴格嗎?還是大學生之類的?”
“要是大學生就好了,是個老太太,據說以前是那種重大考試會被拉去出卷子的人,超級嚴格,動不動就告狀,除了她,還有個老頭,也是一樣的……”
也不是家庭教師!那隻能是保姆了?保姆拿着繪本給少爺讀?她想象不出來,她家又比較窮,想象柳靈傑的生活就像農婦想象東宮娘娘烙大餅,白想。
還有一個完全沒道理的猜測,就像林栖之嘲笑的一樣,她現在經曆過的三個場景,其中的那個核心鬼,都是孩子。而柳靈傑也說了,在他家,他沒有什麼朋友,也沒有兄弟姐妹,他姑姑也沒孩子,柳靈傑就是其中唯一的小孩,但柳靈傑還活着,就像趙馨然一樣,或許柳靈傑也是一種關鍵?但這就是她被林栖之無形之中誤導的事情之一了——黑色手機,傀夫人,竹節蟲鬼差,都明明白白地對她說過,柳家公館的核心鬼,就是林栖之。
謝水流無法再進一步地和柳靈傑說什麼,她也無法時時刻刻如冥想一樣,覺察自己内心到底是自己在做決定還是被林栖之潛移默化地影響誤導了。
柳靈傑說可不會真的讓剛見面的小姐姐請自己吃飯,還是應該AA,謝水流迫不及待地把錢收了,假裝生氣說你對我說了這麼多,解答了我很多疑惑,我下次還請你吃飯好了。
對方的頭像也是非常普通的自拍,穿着運動服,朋友圈的自拍也是普普通通乏善可陳,大多是上午在某某酒店看了日出,或者某某天自己做的brunch,新買的鞋子,分享音樂,看了電影,從中完全找不出任何異樣的東西,除非他确實是殺豬盤的騙子。
相約下次一起玩啊,兩個人告别。
謝水流坐上公交,在車上給李姐發消息報備說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