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是花園。”
“這裡是酒窖。”
“這裡是我的兒童樂園。”
柳靈傑還真的帶她逛了起來。沒有父母的視線,柳靈傑熱情不減,不用上鋼琴課使得他心情大好,一直用平時不太用的孩子氣口吻和她說話,一個故作成熟的小大人偶然釋放天性,林栖之也說不好這是好還是壞,跟着他的步伐走啊走,柳靈傑看着時間,趕在飯點前把她帶到了餐桌旁。
她習慣在别人家用餐,她小時候總有一些人很願意給她吃點飯,她常常去很多人家裡,雖然不是所有人家裡都氛圍和諧,至少她不抵觸這一點。
但當這麼想時,她心裡的抵觸就升起來了……她很抵觸去别人家吃飯,小時候外婆總是教訓她,不要賴在别人家裡吃飯,很沒禮貌,哪怕對方三請四請,都說不定是在假客氣,除非對方已經把她按在桌子上把碗筷遞上來,這種才叫真的讓她吃,才可以說謝謝然後吃。
兩種截然不同的回憶像火星撞在一起,砰的一下,她所經曆的世界就暴露卡頓,進度條徒然往前,劇情卻一動不動。
她掙紮在其中無法脫身,像是被卡在牆裡的NPC,需要回檔,強制解決卡死才行。但這個故事的存檔鍵在哪裡?即便是劇情遊戲,也總有幾個選項幹涉到最後的結局,她卻像是被解謎遊戲奪舍了,玩家已經不再是玩家而是當事人——而當事人死去的時候,玩家的意識是否還能回歸?她說不清。
她抵觸去餐桌旁吃飯,出于自己說不上的直覺。
明明身體不動,大腦卻異常活躍。
過了好久,思維終于拔出泥濘,這裡大概率是林栖之的場景,外面的無猜在想辦法,隻是幾次努力似乎都未能将她的意識喚醒,僅僅是功能有限的提示音,給她這順滑跌落到終局的故事一點小小的障礙……好像在“林栖之”的故事按下暫停,給“謝水流”一點喘息之機,當故事再次流淌時,她又無法想起自己是謝水流了。
她現在莫名地有點能夠從林栖之的角度想問題。如果這裡真的是林栖之當初的結局,自己作為“林栖之”,必定會慘死。
那時,死的是“謝水流”,還是“林栖之”?
這個場景在流放地,居委會内?
鬼信物在哪裡?為什麼自己會觸發場景?
這個場景為什麼這樣龐大,從一件裙子開始,涉及多個地方,多個人物,還會有新的場景嗎,還是說這柳家公館就是自己的死地,那公墓還未出現過啊!
考慮一下這裡不是場景的可能性。如果不是場景,難道是已經在受罰了?地點不對,而且林栖之并不在這裡,難道無猜也是自己的幻覺?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兇手是誰?誰害死了林栖之?柳家的誰?
當局者迷就是這樣,她想從一個假設往下梳理,就立馬遇到說不通的地方。她按下心緒,試圖以旁觀者的角度來梳理林栖之的故事,思維還沒開始活躍,劇情往前走了。
她坐在桌前,柳靈傑給她夾菜,被他媽媽說不用公筷沒禮貌。
這會兒,作為“謝水流”的意識還醒着,違抗着身體的意識低下頭看。
面前的米飯已經被吃過了,有一些魚骨,醬汁,看來已經吃了一段時間。她忽然低頭的動作吸引了柳靈傑的注意:“老師,你不喜歡我給你夾菜嗎?”
“沒有。”她笑着,手指尖蓦地一疼,是她咬破的傷口還在流血,她險些又被林栖之的意識拉回去,她端詳十指,因為總是寫字畫畫,中指上的繭子還是厚厚的,手指有點變形……
柳靈傑爸爸說:“……就這樣,我做出了這個決定,等小傑一年級時,再把他轉到國際學校去,這段時間,還是要老師多多關照了。”
哦,剛剛柳靈傑爸爸在聊心路曆程來着,她怎麼能走神呢,真沒禮貌。她悻悻然地裝作聽了一路的樣子,嗯嗯點頭,誇贊了一番大格局之類的,放下筷子,柳靈傑媽媽忽然說:“老師,你看起來不太舒服,要不要司機送你回去?”
“不用不用,我坐……我打車回去就好。”她應付着,立即起身。
柳靈傑說:“老師,你就這麼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