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遇溫庭安的時候,那時冷凝兒才不過八九歲,父親是一個地方的太守,一次出門看燈會的時候莫名遭了強盜,她被那些人帶走了。
冷凝兒被關在了一個漆黑的大箱子裡,裡面還有别的孩子,她看不清他們的臉,隻能聽見那些孩子隐忍的哭聲和顫抖的求救聲。箱子一直在震動,他們不知被那些強盜用馬車帶去了哪裡。
冷凝兒當時也隻是一個孩子,心裡也害怕着,淚水不知不覺已經打濕了眼眶,但她沒有發出聲音,隻是咬着唇忍着,她相信父親會來救她的。
她和那些孩子一起在箱子裡關了整整一天,有的孩子崩潰了大哭起來,強盜聽見了便粗暴的踹了一腳箱子,發狠道:“哭哭哭,再哭宰了你們!”
那些哭鬧的孩子瞬間捂住嘴巴,迫使自己不發出聲音,冷凝兒當時也害怕的瑟瑟發抖,卻也不敢發出聲音。
不知不覺中她睡着了,再醒來時她發現自己被扔進了一座深山,四周安靜無人,那些強盜和其他孩子都不見了蹤影,她徹底繃不住哭了出來,嘴裡還喊着:“爹爹。”
在她哭泣之際,從山裡走出來一位女子,那女子長相極美,溫婉似水,宛如山裡出來的仙人一般,五官也并不像中原人,更加深邃而迷人,額間還有一枚好看的雲狀花钿,手裡還握着一支白玉笛,身邊還跟着一個四五歲大的孩子。
冷凝兒一時被女人的容貌驚豔,挂着淚珠的眼睛呆呆地望着那女人,直到那女人身邊的孩子一跑一跳的來到她身邊,歪頭問她:“喂,你在哭什麼?”
冷凝兒這才注意到眼前這個才到自己肩膀處的孩子,但她不認識她們,所以也沒有說話。
那孩子一直盯着她,見她不說話,皺了皺眉,嘀咕道:“你怎麼不說話呀,難道是個啞巴?”
女人走到那孩子身後,慈愛的摸了摸她的腦袋,語氣帶着教導和耐心:“庭兒,不可無禮。”
而後女人低下身子詢問了她許多事,但她都沉默着沒有回答,女人一時犯了難,身旁的孩子擡頭道:“阿娘,我沒說錯,她是個啞巴。”
冷凝兒一聽,轉頭看向她,這孩子也不怕,大大方方的跟冷凝兒對視着,眼神裡甚至還藏在一絲覺得自己猜對了的驕傲。
“無禮,娘是怎麼教你的。”女人拍了一下她的腦袋說道,而後看着冷凝兒,微笑道:“願意跟我們回去嗎,我帶你去找家人好不好。”女人滿臉善意的伸出手。
冷凝兒懵懵懂懂,一聽說找家人,眼眶又紅了紅,點點頭,将自己的小手搭在女人手上。
後來她就跟着母女二人走進了山裡。
她忘了那座山叫什麼名字,隻知道裡面别有洞天,房屋田園圍山而坐,周圍盛開着許多桃樹,裡面熱熱鬧鬧住着很多人,俨然一副世外桃源的樣子。
一路上遇見的人都對冷凝兒身邊的母女二人畢恭畢敬,一口一個夫人一口一個少主。
後面她被女人安排在一座小院住着,那座小院還種着一棵梅花樹。
她在那裡住了幾天,知道那裡是個寨子,女人姓柳,這裡的寨主姓溫,那孩子是女人和溫寨主的獨女,名叫溫庭,不過寨子裡的人都管那孩子叫三七。
這裡的人對冷凝兒這個外來着很好,溫寨主也在幫她找家人,但她無意中發現綁架她的強盜也在這寨子裡,雖然她不知道那人長什麼樣子,但一聽聲音她就知道是誰。
冷凝兒現在已經忘了那個強盜的模樣,隻記得是個白面小生,與溫寨主走得很近,所以她對那個寨子裡的人一直都保持着警惕,哪怕寨主夫人對她極好,她也不相信,隻覺得這些人就是綁架自己的人,都是壞人,所以才會住在山上,連帶着四五歲的溫三七冷凝兒也一并不喜歡着。
但是溫三七似乎很喜歡跟着冷凝兒,她身上挂着一個銀鈴铛,走到哪裡都會發出響聲,所以每次冷凝兒聽見那道熟悉的沙沙聲,就知道溫三七來找自己了。
冷凝兒躲在房裡不出來,溫三七就在外面敲門,冷凝兒不理,她就翻窗戶爬進來,不見到冷凝兒不罷休。冷凝兒嫌她煩,每次都冷着臉不理她,溫三七看不懂她臉上的情緒,隻是開心的拉着她說要帶她去玩。
冷凝兒每次都甩開她的手,這房子附近養着蛇,她害怕不敢出去。
溫三七也不惱,隻是眨着眼睛問她:“你是不是怕蛇啊?”
冷凝兒不理她,她就自問自答:“這蛇不可怕的,它們都聽我阿娘的話,我阿娘會吹笛子的。”
冷凝兒還是不理她,溫三七就走到冷凝兒面前拉住她的手,擡頭望着她的臉:“我帶你去玩吧,你想去哪?”
冷凝兒面無表情:“我想回家。”
對,她想回家,但是這裡的人還沒幫她找到家。可她好想爹爹,想見到爹爹。不知不覺她的眼眶就紅了,眼淚吧嗒吧嗒往下落,砸到溫三七的手上。
溫三七撇了撇嘴,踮起腳幫她擦眼淚:“你别哭了,這裡是我家。你想家的話那我分你一半吧。阿娘說過,好孩子要懂得分享。”
說着溫三七跑去院子,撿了一根小木棍盯着院子看了看,然後就開始在院子中間劃直線。
溫三七一臉認真的畫着,但直線老是畫歪,來來回回畫了三四遍還是如此。溫三七将棍子扔在地上,生氣道:“它不聽我的話,我不要它。”
說着就又重新撿了根棍子,結果畫出來的線還是彎的,溫三七頓時洩氣的将棍子扔了。冷凝兒就在房門口看着,她不知道溫三七在做什麼,隻看到她在地上畫了幾條彎彎扭扭的線,然後生氣的把棍子扔了。
不多時,溫寨主和柳夫人就進來院子了,溫寨主是個英氣十足的男子,性子卻随意的很,但很疼柳夫人。
夫妻二人一進院子就看見溫三七整個人跟霜打的茄子一樣焉焉的,溫寨主不禁問道:“怎麼了三七,誰又惹你了?”
溫三七一聽是爹爹的聲音,轉身跑過去撲到柳夫人腿上,委屈的指着地上的木棍:“它不聽話。”
溫寨主呵呵一笑,一把抱起女兒哄道:“不聽話,那爹一會就把它燒了好不好。”
“好。”溫三七喜笑顔開。
柳夫人看了看站在門口的冷凝兒,又看了看院子裡彎彎曲曲的直線,微笑道:“庭兒和姐姐在做什麼遊戲?”
“在分家。”溫三七大聲答道。
夫妻二人微微一愣,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溫三七說道:“姐姐想家,我把家分一半給姐姐,她就不會想家了,阿娘我會分享,我是好孩子嗎?”說完溫庭安滿臉期待的看着柳夫人。
柳夫人頓時一噎,不知該做何回答,倒是溫寨主哈哈一笑,接話道:“當然算了,我們三七就是好孩子,你說是吧夫人。”說完看了眼身側的柳夫人。
柳夫人嗔了他一眼,無奈的歎了口氣,一個大不長心的帶出一個小不長心的。她回過頭去看站在門口的冷凝兒,冷凝兒注意到柳夫人的目光,走到她身邊拉了拉她的衣角道:“夫人,我的家找到了嗎?”她說着眼裡閃着淚光,滿是希冀的望着柳夫人。
柳夫人微微歎息,俯下身子擦去冷凝兒眼角的眼淚,好看的眉間透着幾分憂愁。并非是他們沒有認真找,隻是冷凝兒提供的線索太少,隻是說家在城裡,家裡隻有爹爹還有一個外姓的哥哥,除此之外就什麼也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