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冷凝兒已經睜開眼睛,發現自己不知什麼時候靠着一個人,趕緊坐直身子去看,擡頭看見是溫庭安,整個人放松了下來。
感覺到身側一空,溫庭安側頭一看,關心道:“好些了嗎?”
“好多了。”冷凝兒點點頭,現在那種頭腦輕飄飄的感覺已經沒有了,不過注意到溫庭安一直守着自己,大概是沒有時間去休息的,她不禁有些擔心溫庭安的狀況。“你呢,要不要休息一下?”
“我沒事的。”
“你們沒事,我可要累壞了。”溫禮平打着哈欠接話道,又是搬人又是給那些人喂蠱解的,可不累人嗎。
溫庭安抱着手臂正要吐槽他兩句,不過轉念一想,雖然這一夜他們是輪着照顧這些百姓,但到底溫禮平和李夼幹的是最多的,話到了嘴巴又轉為關切:“那你們先休息,我去後廚找找有沒有吃的。”
溫禮平也不再客氣,轉身就朝後院去,他記得那邊應該有廂房,反正這府衙也沒什麼人,他進去休息休息應該也不過分吧。
走到後院,他就看見大堂的屋頂坐着一個人,溫禮平擡了擡眼,不用想也知道是誰,除了那個悶冰塊也沒有其他人了。溫禮平看着心中竊喜,幸好自己不是個面皮薄的,有房他就睡,不至于去那屋頂上吹風。
想着他朝着一間廂房走去,開門,進去,不多時他猛然開門竄了出來,然後将門帶上,有些驚魂未定,瞌睡也被吓走了大半。
“這裡面怎麼關了個女人,不對,應該是一個紅眼怪物才對。”他自言自語,随後拍了拍腦袋,以為自己是累糊塗出現幻覺了,然後轉身去推開了另一扇門,看見裡整潔的床鋪,睡意不知何時又飄了回來,溫禮平打了個哈欠,走到床邊就躺倒睡了過去。
大堂内,柳音兒端着一碗蠱解走了出來,她臉色有些乏累,眼中布着淺淺的血絲,顯然是熬了一個通宵,溫庭安喉頭滾了滾,開口道:“音兒,你要不先去休息吧。”
柳音兒搖搖頭:“我無礙,事情還沒解決呢。”
“這些人不是都服用過蠱解了嗎?哪裡還沒解決完。”溫庭安撓了撓後腦勺道。
“不,東廂房還有一個人呢。”冷凝兒站起身說道。
“對呀。”溫庭安恍然,忙道。“蠱解給我吧,我去就好了。”她走到柳音兒跟前準備去接那碗蠱解,卻發現那碗蠱解顔色跟昨夜熬制的不太一樣,這一碗顔色明顯更深,紅得發黑,甚至味道也濃烈了許多,像是一碗陳放了許多年的血,經過日積月累的沉澱,變得發黑發腐,看着讓人反胃,溫庭安頓時眼皮跳了跳,一時沒有動作。
柳音兒見她這副模樣,忍不住笑道:“怎麼,被吓到了?”
溫庭安緩緩搖頭,隻是擡手指了指:“這也是蠱解?”
柳音兒悠然道:“是啊,我重新熬制的一份。最先中蠱的是李家公子,與其屍首相處最久的是李夫人,那她身上的蠱自然比其他人嚴重許多,自然要特别熬制一份。”
溫庭安想起昨夜見過的李夫人,确實與這些百姓不同,她雖然中了蠱,身上戾氣極重,卻仍有意識,不似這些人如行屍走肉般瘋狂。不過這也讓溫庭安疑惑,姚九是如何憑那個黑盒子操縱這些人的,那黑盒子裡應該裝着活物,難不成是蠱母嗎?可蠱母為什麼會聽他的,且中蠱時日久了的人為什麼又不再被姚九控制,這蠱與蝕心蠱相似,卻又有所出入,真的就是蝕心蠱嗎?
溫庭安心中有些動搖自己的猜測了。
走神之際,冷凝兒走了過來,平靜道:“李夫人與這些人不同,我們還是一起去吧。”
“好。”柳音兒微微點頭。
三人一起朝着東廂房走去,路上,冷凝兒視線落在那碗蠱解上,語氣淡淡:“這蠱解,是用血制成的,對麼?”
柳音兒微微一笑,從容不迫道:“差不多。”
溫庭安心中一驚,但還是維持着面上的平靜,接話道:“血?誰的血,莫非是……姚九的血?”除了他溫庭安還想到了夜聽,因為這蠱解是夜聽給的,但溫庭安更傾向于前者,畢竟蠱解随蠱而生,姚九說過這蠱蟲隻有他能控制,蠱母也在他手上,說明這蠱八成是他養的,那蠱解應該也出自他手才對。
柳音兒擡頭看了她一眼,語氣慵懶卻鎮定:“你不是知道這是什麼蠱嗎,怎麼還需要問我這種問題。”
溫庭安一時啞然,有些驚詫,柳音兒是怎麼知道她心中所想?而且這句話是不是也證明這蠱就是蝕心蠱,可這是北離的邪術,按理說知道的人應該不多,柳音兒又是怎麼知道的,難道在澤地柳音兒也在跟蹤自己嗎?
或者是冷凝兒告訴她的,畢竟這東西隻有她和冷凝兒兩個人知道,想着溫庭安不由看了冷凝兒兩眼。
冷凝兒注意到她的視線,緩緩搖搖頭,撇清了自己的嫌疑,這種事她根本不會對柳音兒說。得到回應溫庭安挪開視線,心中有些不好意思,畢竟也對,這種事就是告訴柳音兒,也是她去說,怎麼可能是冷凝兒去說呢。
“我隻是猜測而已,你怎麼知道?”她并不想懷疑身邊的人,如果是她猜錯了難免會傷了感情,可她又忍不住想問。
柳音兒依舊從容不迫:“我先前去澤地時看到你和小姐了,那裡面的東西我看過,想必你們應該也知道才對。當然,我可不沒有跟蹤你們哦。”她最後一句話說得意味深長。
溫庭安瞬間明白了她的意思,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冷凝兒見狀轉移了話題:“如此,想必那蠱蟲也是姚九以自己的血養的,所以那蠱蟲隻聽他的話,盒子裡裝着的應該就是蠱母吧。”
“難怪他被李夫人抓傷時一點也不慌亂,蠱是他養的,蠱蟲記得他的氣味自然也不會傷害他。”溫庭安分析着。
柳音兒點點頭:“不過這蝕心蠱不過是赝品,尚在試驗階段,是以中蠱時間太久,中蠱之人會擺脫掌控者的控制,軀體雖然會被強化,不易傷不易死,但最後意識會逐漸消散,被蠱蟲操作,徹底淪為怪物,害人不淺。”
溫庭安驚訝:“這蝕心蠱隻是赝品?”難怪她會覺得這蠱與蝕心蠱有出入,畢竟真正的蝕心蠱一旦種下,中蠱者幾乎擺脫不了種蠱人的操控,至少書中沒有相關的記錄。
這山寨貨自然比不得真正的蝕心蠱。
冷凝兒道:“北離覆滅已久,真正的蝕心蠱早就不知所蹤,影應該是在哪裡得到了那張羊皮卷,所以在彌谷内一直進行實驗想要培育出真正的蝕心蠱,安縣或許隻是一個試驗地罷了。”
溫庭安心中掀起驚濤駭浪:“安縣地界偏僻,幾乎與外隔絕,無疑是最好的試驗場地。那姚九豈不是他們利用的一顆棋子,那些人借助他心裡的仇恨将這試驗品帶入安縣,把這裡的百姓當做他們試驗的對象。這幫混賬,真是歹毒!”溫庭安氣得臉色通紅。
如此一想,姚九後來一定是發現了這些中蠱的百姓漸漸不受自己的控制,事情已經開始有些不可控制,而蠱解落到夜聽手裡,所以他想求助夜聽,但夜聽此時卻不見了蹤影,他迫于無奈才會找溫庭安她們幫忙。而夜聽,十有八九就是影的成員之一。
這個女人居然不是好人!
再擡頭時,溫庭安發現柳音兒此時臉色有些難看,柳音兒肯定也想到了這一層,昔日的朋友變成如今這幅模樣,換做誰也不願看到,溫庭安一時沒有接着說。
三人一時陷入沉默,走進了東廂房。
此時的李夫人正頭靠着牆壁,沾滿污垢的雙手垂在身前,像是睡着了一樣。
地上的血痕此時清晰的出現在幾人眼前,交錯,淩亂,觸目,三人原地駐足,沒人敢上前。
不多時,似是有所感應,李夫人緩緩睜開眼,看着面前的生面孔,一雙紅眸滿是警惕,緊緊盯着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