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了。”走了一會兒,伊微突然在意識鍊接裡問,“你們有沒有覺得,咱們腳下這條路有個奇怪的規律?”
“确實,腳底下的觸感很奇怪。”爵士輕輕跺了兩下地面,“有些地方很平整,有些地方則鋪滿沙礫——而且這兩種不同的地面似乎是按固定規律地交錯出現的。”
“能形成這樣的地面大概是曾經均勻地放置過什麼東西,再結合這個隧道整體……”伊微迅速擡頭看了一眼弧度巨大的拱頂,腦海中靈光一閃,“啊……明白了,這大概曾是個地鐵隧道。”
“地鐵隧道?”爵士一愣,“那我們腳下的不會是原本軌道的位置吧?這些鐵軌都被拆了?”
“很有可能,在地下建立居住點,資源想必很匮乏,所以他們拆掉了之前建好的地鐵軌道。”擎天柱分析道。
“其實我比較在意的是……”伊微看着牆壁上的燈盞,露出一副牙疼的樣子,“這兒可是地下一千米啊,當初這裡的原住民能在地下一千米的地方建立地鐵線路……他們的盾構機能挖那麼深嗎?”
“你們說得我對這裡的文明越來越好奇了。”大黃蜂插進幾人的談話,“擁有能挖到地下一千米的技術,也有能下降到這個深度的電梯,但随身的武器也看不出有什麼先進之處,也不知道他們的科技到底是怎麼發展的……”
“快要到了。”走在最前方的隊長突然說。
一行人聞言紛紛擡頭,果然,前方出現了微弱的光芒,這便是地鐵隧道的出口,直到走出來,這個神秘的地下世界才真正展示在四人面前。
“我不知道一般情況下的地下都市會是個什麼模樣,”幾秒鐘的沉默後,爵士說,“但我得說,這挺超乎我的想象的。”
他們現在應當是位于城邦的最外圍。以并不連貫的城牆護住,從大片牆體殘破處依稀得見城内的樓房——與其說是樓房,不如說是層層疊疊摞在一起的矮屋。這些樓房外表大多暗淡無光且布滿髒污,呈現出一種超乎想象的擁擠程度。照明設備倒是不少,從岩壁上礦燈一樣的燈盞到直接挂在樓層窗沿上的燈泡,不過不知是不是電力(或類似的能源)緊張,這些燈普遍非常昏暗,能照亮道路已經很勉強。
坦白來講這處地下空間确實是夠寬敞——地面到頂部的高度超過三十米,汽車人們即使是恢複矽基形态,在這裡活動應該也是綽綽有餘。然而目之所及的一切,仍然給人以無盡的逼仄狹隘之感。
“說實話,被迫建在狹窄空間裡的末世堡壘我也見過不少,”伊微皺起眉頭,目光掃視着樓房外牆脫落的牆皮,“不過糟糕成這樣的也算少見了。”
隊長帶領着他們來到一處看起來像是城門樓的地方,黑色鐵門表面樸實無華,布滿劃痕,仿佛經曆過許多滄桑,旁邊懸挂着一個碩大的黃銅鐘。
伊微:“……你别告訴我這個鐘就純是靠手拉的……”
隊長腦袋往她的方向轉了一下(伊微總覺得他是在頭盔裡翻了個白眼),随後拉了拉烏黑的鐘繩,沉悶的铛铛聲響起。
伊微:“……還真是這樣啊?!”
随着鐘聲響起,衆位隊員們集體擡頭看向鐵門旁牆頭一個類似瞭望台的建築,好像期望能看到什麼人探出頭來——從空空蕩蕩瞭望台來看,他們應該是失望了。
“怎麼回事?”隊長嘀咕了一句,反複拉響銅鐘,叮叮當當的金屬敲擊聲在本就狹小的空間内回蕩,聽得人要耳鳴。
“不是吧,菲尼珞珈的守門人也愛偷懶?”站在伊微旁邊的那個較年輕的隊員忍不住小聲抱怨,“我還以為隻有利維恩斯才有這毛病。”
伊微耳朵很尖地聽到了這個名字,利維恩斯……有意思,這地方到底有幾個城邦?
不知道敲了多久的鐘,瞭望台邊緣終于冒出一個腦袋,能看出那是個相當年老的老人,棕色帽子壓不住滿頭淩亂的灰白長發,布滿皺紋的臉上浮現出酗酒者特有的燥紅色。他眯着眼探頭往下看,看清門外有幾個人後就怒吼道:“喂!哪裡來的小鬼頭?該回哪兒去回哪兒去吧,菲尼洛珈早就不歡迎外邦人了!”
他這話大概很出乎這支隊伍的意料,隊長下意識回頭看向身後——卻發現連同那些外逃者在内的所有人都看着自己,顯然是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您好,我們是來自勞丹佐的武裝探測隊。”隊長到底是見過大世面的人,沒太在意守門人的惡劣态度,如常彙報了來意,“我們在‘冰之界’遇到了四個外逃者,按照規定,我們把他們帶到了離發現他們的地方最近的城邦——就是這裡,請讓我們進去吧。”
“他媽的,糊弄鬼呢?!怎麼可能還有活人在冰之界遊蕩?!”老守門人對隊長的話報以粗暴的嘲諷與駁斥,“而且——規定?你該不會是指那個什麼破律令吧?”
“是的。”隊長點了點頭。
“哈哈,小子,一看你就是個雛兒。”老守門人打了個酒嗝,“這破律令提出來1000多年,你看看有幾個城邦遵守了?誰抓到外逃者不是押回自己城邦就是就地處決的?!”
“……”隊長沉默了片刻才繼續說道,“但是這裡距離勞丹佐實在太遠,而且就算不押送外逃者,我們的裝備也需要整頓——這條規定總不是随随便便就能不遵守的吧?”
“哼……年紀輕輕,嘴皮子倒利索。”老守門人不耐煩地咂咂嘴,轉頭消失在瞭望台邊緣。沒過多久,他們就聽到面前的鐵門發出機括移動的響聲。
“快滾進去吧。”頭頂又傳來老人粗魯的吼聲,“可别怪我醜話沒說在前頭——裡頭在打仗,進去以後能不能逃過一死,就看你們運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