誇了自己半晌好,見娘子隻是輕飄飄道了個好,木頭這才期期艾艾拉住她衣袖。
“好娘子,今日竹編生意是差了些,不過你放心,我尋這促織,自有一番本領,總能賺得幾個銀錢養你。”
看平安沉默不語,他又接着解釋:“本來我是想要賣了它的,可找不到賣家,那莊家便引誘我鬥一鬥。”
“若是尋不到那日呢?”平安不理會他的狡辯,扭頭反問。
“那,生意總有好有壞。”
“若是鬥輸了呢?”
“不可能。”木頭信誓旦旦,滿腔自信。
聽他這語氣,倒似笃定自己可靠鬥促織為生。平安深吸一口氣,努力克制想要揍人的欲望:“我雖讀的書不多,但也知做人做事皆需腳踏實地,你賣促織可以,可這鬥促織雖可得來偏财,但不過是飲鸩止渴。楊榆明,你昨晚還說要好好與我過日子,就是要過這種提心吊膽的日子嗎?”
“你,你别急啊娘子,這不才剛開始嘛,再說,鬥促織這活确實比竹編來錢快,這竹編不也是隻能賣個春夏嗎?”木頭見她開始喚自己名字,心中隐約明白,怕是她有些不悅,連忙拉低聲音開始解釋。
平安隻是靜靜凝視着他,到現在,這人還在覺得自己是因他賺不到錢而輕視他。
“大,大不了,我拿竹編當主業,這個有時間再去玩玩,娘子,你相信我。”他戳了戳平安手中那塊銀塊,嘻嘻哈哈同她撒嬌。
看他這會依舊迷而不返,平安的語氣冷了下來,她掙脫木頭的手掌,快步往前走。
早知他是個吃不慣苦的嬌貴郎君,平安心中其實并無失落,之前他能說出養家的話來,那才是意外。
他這嬉皮笑臉的模樣,哪裡有真正認識到自己的錯誤?
回家路上,木頭嘗試與平安搭話,她皆隻是沉默嗯聲。
便是再沒腦子,木頭這會也切實感受到自家娘子的怒意,可他不懂,明明他也是為了家好,為何她要生這麼大的氣。
他幾時這樣貼過别人冷屁股,又幾時受過這等窩囊氣,木頭一時間亦氣上心頭,也決意不再上趕着巴結她。
隻是視線不經意間掃至她那張緊繃的俏臉,他的心不可避免地小鹿亂撞,心中醞釀多時的怒氣如戳了氣的皮鼓一般,一股腦消失殆盡。
兩人一路相顧無言,匆匆往家趕去。
剛推開院門,就見灰灰正在園中撲蝶,毛茸茸的尾巴在翠綠的青菜堆中時隐時現。
聽得主人回家的腳步聲,躺在廊下曬太陽的小白耳朵豎立,瞬間精神,搖頭晃尾朝平安奔來。
平安将手中物什交給木頭,卻見他一時呆愣,目帶訝異朝她看來。
“拿一下。”平安與他對視一眼,目光很快回到小白它們身上。
“哦......”木頭低低應了一句。
平安卻沒再看他,隻是蹲下将狗子攬入懷中蹂躏。
“嗷嗷~~”見狗兒在她懷中咧嘴撒嬌,木頭恨恨瞪了一眼,轉身将木桶與背簍放好。
等他走遠,平安方輕歎出聲,她揉了揉狗頭,起身去井邊洗淨雙手。
爺爺這會已将糯米蒸好,平安留了小半當主食,剩下的則等晾涼再撒酒曲。這兩日天光好,想來兩三日便可釀成那甜酒。
至于吃些什麼菜,平安想了想,越快越好,等下他們還得做葛根粉,那可是個費時費力的苦力活。
平安快步出門,去門前的柳樹上捋下一捧淡淡黃綠色的柳葉嫩芽,待回院中,順道割上一把韭菜,春日裡做個清新爽口的柳葉韭正好。
剩下兩道菜,就做個清炒鲊芋頭絲與香酥小泥鳅。
思及此,平安從壇中撈出自己腌制的鲊芋頭絲放入盆中備用,又從雜物房裡清出一把吐了泥的小泥鳅。
柳葉韭是涼菜,可先做。
木頭看平安悶聲拾撿柴火,雖不想先開口說話,但還是上前搶過她手中的細柴。
平安仰頭睨他一眼,兩人目光在空中飛速交彙,卻哪個也不作聲。
既然有人燒火,平安便将水倒入鍋中,等着水沸。
接着就把韭菜去掉老葉、黃葉切成段,新鮮的嫩柳芽去掉芽心,掐短枝梗,将兩者分别淘洗後用籃子分開瀝水。
做完這些,掀蓋一看,水尚且隻微微冒出熱氣。
竈房中兩人相顧無言,誰也拉不下臉打破寂靜。
平安暗暗瞪了木頭一眼,轉身又去處理泥鳅。
活蹦亂跳的小泥鳅無法現殺,但它表層有一層滑不溜秋的黏液,滑手又帶腥,平安倒上幾口烈酒到桶中,将泥鳅搖晃醉暈。
察覺身後窺伺視線,她扭頭,卻見木頭正踮起腳偷瞄。見她回首,他又飛快轉移視線,昂頭看向煙囪,那傲慢的小動作,倒顯得平安是在無中生有自作多情一般。
平安無語地收回視線,待泥鳅醉暈,她撒下一把豆粉将泥鳅表面的黏液搓洗幹淨。
這會水已沸騰,平安在水中舀入小塊豬油,豬油塊遇高溫迅速化開,水面瞬間浮起滴滴油珠。
平安見狀,立即用笊籬下韭菜段開燙。
心中默數十息,笊籬迅速離水瀝幹,将韭菜放至海碗備用。
嫩柳芽比韭菜更為細嫩,同樣的步驟,不過三息便可撈出。
焯水的柳芽顔色依舊青綠,形似一芽一葉的毛尖不提,聞着還自帶一股淡淡的柳葉清香,倒與嫩茶葉尖有異曲同工之妙。
韭菜中下姜絲、香油、醋,醬油攪拌入味,最後在碗中心撒上柳芽,一道色澤翠綠,口感清新的涼拌柳葉韭便做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