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住!”平安制止了沈玉明的話,她好笑駁斥,“你願意在哪裡那是你自己的事,我們倆無媒無聘,在律法上可無任何幹系。”
見她再度提及婚事,沈玉明也心知對不住她,她之前說的沒錯,他除了母親與姐姐的寵愛,一無所長,離了她們,他并無任何能力能與家中對抗。
但這會情況不一樣了,沈玉明心想,他來到了江甯府,還不是天高任鳥飛。
他娘子這話,他不但不能否決還得好好安撫。思及此,沈玉明喉結上下聳動,半晌後方沉聲道:“娘子,我明白你的委屈,隻要你願意,咱們立馬重辦一場婚禮。”
還是這樣頭腦簡單,平安心中不虞,反駁道:“沈玉明,你現在所說不過飲鸩止渴,要我一直不去汴京,難道你能一輩子不去汴京看你爹娘?難道他們一輩子不同意娶我進門,那你這輩子就陪我在江甯府耗了?你一會說我不去汴京你就不去,一會又說逢年過節咱倆都得去看你爹娘,你看你自己說的是否前後矛盾?”
回到了江甯府,平安心中其實并不在意他爹娘哥嫂如何如何,她即便再擇婿,更多的也隻是看這郎君個人,可沈玉明早已被汴京的富貴浸染,他立不起來啊!
“我。”沈玉明語塞,他深吸一口氣,凝視平安,剖析自己的心聲,“一輩子太長,其中遇到的險阻變化我無法預測,也無法承諾,我隻知道,現在,以及未來幾年,我都願意一直陪着你。”
說罷他的語氣也變得哽咽起來:“娘子,你别趕我走,隻要讓我看到你就行,你不知道,當時我以為你沒了,我把自己關在房中都快瘋掉了。等再見到你,我才感覺自己的一顆心活了過來。”
“哦?”平安譏笑提及舊賬,并不為他的甜言蜜語所動,“你既然這般在意我,那為何那瘋婆子要你兩個選一個,你卻不選我?”
說起這事,沈玉明老早就想解釋,他一把拉住平安的手,卻被她快速甩開。他倒也不氣餒,隻語氣變得委屈巴巴起來:“那瘋婆娘已經對崔恒那厮着了迷,我也成了殃及的池魚,我怕當時我選誰,她反而先害了誰。”
“娘子。”他再度拉上平安的衣袖,“我當時能做的隻有拖延時間,等到崔恒到了,咱們才有活命的機會。”
看平安神色有所緩和,他立馬找補:“我當時是想你活着的,你要信我,我心中隻有你一個。”頓了頓,他似想到什麼,又接着說道,“當時躲在你身後也是不知該如何面對你們,畢竟外邊風言風語都在傳些混賬話。”
平安扯開袖子,嗤笑一聲:“你這般肺腑之言怕是也曾對崔夫人說過吧?”
自家娘子并不好糊弄,一下子便将沈玉明的話堵住,思來想去他隻得兩指對天,言辭懇切地表起衷心:“隻要娘子願意聽,我保證把我和崔夫人的過往一字不落地交代清楚。”
“成,那你說說看。”平安微微調整姿勢,好整以暇地等他講故事。
沈玉明不察她竟真要聽,便灌了口茶,将當年在青州閑逛對姜蓉一見傾心,再見傷心的故事吐露出來。
他小心觀察平安臉色,試探道:“我發誓,當時那樣對她純粹是因為我隻是喜歡那張臉,後面看她臉傷了我就沒理她了。至于她為人如何,我其實并不清楚。那瘋婆娘所說私會完全是無稽之談。”他隐瞞了想要挖牆角之事,隻道,“誰知她之前臉上的傷疤都是騙我的,我一時生氣才讓人喊她見面。她既然心中無我,我也有我的傲氣,見她與崔恒感情好,我後來便自個翻牆逃跑潇灑去了。”
他這話說得,好似是他自己主動放棄。可在平安聽來,這不就是個見色起意,愛而不得的狗血故事?他這人順風順水慣了,乍一遇到各方面符合自己心意,卻對自己愛答不理的娘子,可不就放在心尖尖上,怕是越是得不到越是心間發癢。
他的喜歡來得這樣直白膚淺,平安這會覺得他第一眼見她時兩眼發光确實符合他的一貫作風。
想到汴京那些坊間傳聞,平安指節輕叩桌面:“可我聽說,你曾仰慕過汴京雙姝之一的李五娘。”她這話說得可算委婉了,坊間傳言着實難聽。
說起這個女人,沈玉明就來氣:“小爺我當初就是多跟她說了一句話,誰知卻被他們造謠說我對她愛而不得,因愛生恨,氣得我半月不曾出門。”說罷,沈玉明心虛地睨了自家娘子一眼,爾後苦着臉歎氣,“誰知等我再出去,這謠言已經滿天飛,世人都誇李五娘美貌傾城,成了連國公府小公爺都追不上的女人。”
那時他年少懵懂,是說了句略表愛慕的話不假,可他卻從未對李五娘死纏爛打,他想,他在汴京的名聲就是這樣壞起來的。
觀他說起這些事來眉飛色舞,表情豐富,倒是有幾分真話,平安輕哼一聲,再度試探:“你可知道我最讨厭男人什麼?”有些醜話,還是早說為妙。
“什麼?”沈玉明睜大眼睛好奇靠近。
“我最讨厭沾花惹草不守夫道的男人。”平安一字一句頓道,如果兩人和好,她絕不會允許沈玉明納妾睡通房。
“夫道?”沈玉明怔愣片刻,那張玉白的臉龐浮現出疑似迷茫的神色,病上一場,他的臉色好似更加白淨,也更襯得他眉眼昳麗,睫毛濃黑。
着實是一張精緻的好臉,可是腦子總是不放在正道上。
“還有這東西?”他喃喃自問。
轉瞬間他便反應過來,連呼冤枉:“娘子,我以前是有過不懂事的時候,可自從遇見你,我就一直恪守本分,可從未對别的女人有過什麼好臉。”
“你信我,你一定要信我啊。”他抓過平安的手就往他心口放,“你摸摸,此心可鑒日月。”
手感倒是挺軟,但比起以前可差多了,想來近年來是五體不勤飯來張口,壓根沒舍得再費半點力氣。等平安回味過來,便無語地抽回手,果真是個纨绔,這句話不應該是他的真心日月可鑒嗎?
“莫要騙我,否則。”平安将一把筷子喀嚓折斷,丢在沈玉明面前。
望着眼前這折斷的木筷,沈玉明瞳孔蓦地緊縮,他家娘子這股力氣到底是哪裡來的?
看他緊張地在咽口水,平安勾唇冷笑:“對待不老實的男人,那自然是煽了為妙。”
“我不,不,不會的。”沈玉明緊抿薄唇,身體卻不自覺往後傾。
平安半眯着眸子仔細端詳他:“你之前說這幾年都會待在江甯府?”
“真的,比真金還真。”他身體微微前傾,把胸膛拍得哐哐響。
“那你吃穿嚼用如何處理?”
“自然是家裡帶來的。”他的聲音顯然小了許多,顯然有些心虛。
“我給你一個留下來的機會。”她的男人,不能是個什麼也做不好的窩囊廢。
“果真?”他興奮起身,一雙眼睛亮晶晶地看向平安。
看着那長長的睫毛在自己跟前眨呀眨,平安瞪了他一眼,他悻悻坐好,乖巧地如同喂食前的灰灰。
想起灰灰,他讨好地搓了搓手:“娘子,好久都沒看到過爺爺和灰灰了,這麼久了我都沒進過屋門......”
“在你事情做好之前,沒有商量的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