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澤淵失笑:“自然不是。”
“山下不久會有一場傩祭,祭拜山神時會有許多流民饑民前來,”韓澤淵道,“嶽蓁姑娘便念着這點,準備下山施粥。”
秦華嘟嘟囔囔了一陣,心裡雖有些不樂意,但還是應下:“知道了,一句話的事。”
“那我便先回去了。”韓澤淵道。
“又回去?”秦華問,“你當真是樂不思蜀了?”
韓澤淵卻搖搖頭:“山寨裡确實有用得上我的地方,而且……”想起阿寬近日的模樣,他繼續說,“我确實還有些事要去做。”
離開紮營之處,韓澤淵很快跟上了嶽蓁的步子。
知道嶽蓁雖然讓了步,但心裡多半還是不痛快,韓澤淵便這樣無聲地陪了一路,看着她獨自回了屋。
阿寬踟蹰着跟上去,卻被韓澤淵叫住。
“韓先生……”阿寬撇着嘴,“真的不用去安慰一下嗎?”
韓澤淵垂眸,搖搖頭:“我沒有立場去安慰她。”
“我既沒有陪她經曆過這些,更沒有能夠與她感同身受的經曆。”韓澤淵道,“若你有,倒不如陪她說幾句。”
若是從前阿寬可能還能說上兩句,可如今……
可能隻能說上更遠一些,連嶽蓁都不知道的東西了……
于是阿寬搖了搖頭,也準備離開。
二人一前一後離開,又走了兩步,韓澤淵忽然開口道:“阿寬,瀉藥的事情,是你做的吧。”
阿寬當即一個激靈:“師……韓先生!”他吓得路也不敢走了,莫名的威懾力讓他生生頓在原地,“我……”
望着面前韓澤淵的臉,少年氣更甚卻永遠止不住地與記憶中重合的這張臉,琅華再一次陷入驚懼,任思緒被拉回了清規台上的雷鳴電閃中。
在所有人預料之外,蒼衍破開層雲出現在了清規台上,站在箜冥身前替她擋下了數道天雷懲戒。
“既然諸位拿不定主意,便由本尊這個師尊來定奪。”蒼衍的聲音同樣回響在玉清台之上。
未等有人置喙,蒼衍又扛下了一記天雷,繼續說道:“輪回亦是修道修心,箜冥本心不壞,隻欠修煉。”
“本尊願以身鑄道,煉小徒之心性。”
殿上又傳來一聲:“輪回?是不錯……”
“但箜冥性情頑劣,難以馴化,單這一世人間曆練恐怕……”
“倘若是七世呢?”蒼衍打斷道。
周遭上當即傳來一陣唏噓。
清規台上死寂持續了很久,隻有天雷懲戒的聲音仍在傳來。
蒼衍的衣袍漸漸在箜冥身前,染成了與箜冥同樣的顔色,但偌大一片穹頂隻尋得見利弊之上的取舍權衡。
良久,威嚴的聲音終于妥協一般,傳來一聲:“那便聽你的。”
蒼衍在天雷下漸漸褴褛的衣衫上,終于有了些微笑意。
他躬身謝過,轉身半蹲在了箜冥面前。
他将意識漸漸渙散的箜冥橫抱起來,等着面前輪回鏡大開。
邁步踏入輪回鏡的同時,蒼衍血色漸失的面孔上,一雙窄眸稍一彎起。
無人知道他對懷中艱難擡眼的箜冥低語了一句,但随即便見到箜冥踏實地合上了眸子。
琅華與琮壺夠不上那些上仙的位置,眼見着面前一切都到了無可轉圜的地步,隻能眼睜睜在更遠的位置看着自家師尊帶着箜冥被輪回鏡的光影吞沒。
琅華轉身正要走,卻被琮壺抓住:“你去做什麼。”
“我要去找他們。”琅華道。
“不過是曆劫,”琮壺道,“即便沒有這一出變故,他們修道之路也必定是要經曆這些的。”
琅華語塞,卻還是放心不下。
正在此時,又一聲千裡傳音從遠處響起。
“既是罰,又如何能與尋常曆劫雷同?”
那聲音距離琅華與琮壺都極遠,卻不禁讓人心生膽顫。
“若不痛得徹底,又如何斷了念想?”那聲音繼續道,“不如便加一道懲戒,也讓天上衆仙有個警示?”
天帝率先開口:“願聞其詳。”
“七生七世,皆不得善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