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卦?又算?”嶽蓁有些聽不明白老神棍的意思,但上一次的結果她還算滿意,這次便直接坐了下來。
嶽蓁在桌子前坐穩,雙手放在桌上,正要攤開給老神棍看,韓澤淵卻一把上來拉起了嶽蓁的手。
“怎麼了?”嶽蓁回頭。
韓澤淵自己也有些拿不準,但動作卻已經先了一步。
“阿寬他們是不是該準備得差不多了?”韓澤淵沒來由地問了一句。
嶽蓁探頭看向學堂的方向:“是嗎?”
再回頭看看老神棍,嶽蓁取舍了一下,順着韓澤淵的意思起身。
她回頭:“反正我也沒什麼需要算的了。”
“都說是緣分了,”嶽蓁笑笑,“若真的有緣,下次再見時再找你算。”
老神棍沒有挽留,嶽蓁便反握住韓澤淵的手,走向學堂的方向。
韓澤淵順勢離開,心裡不踏實的感覺終于少了幾分。
他回頭望過去,本想再看看那老神棍的模樣,卻正好撞上了老神棍看來的眼神。
雖已經走了一段,但韓澤淵看過去時,卻似能看見他眼底的清亮。
比起老态龍鐘,那老神棍乍一擡眸,竟有着全然不同于他身形的氣宇。
韓澤淵愣住,那種莫名不安甚至心口微微發緊的感覺又變本加厲地襲來。
身邊嶽蓁見他神色不佳,扯了扯他的手。
“書呆子,”嶽蓁道,“你臉色看着不怎麼好。”
韓澤淵回神:“嗯?”
“我就是……”韓澤淵回頭,卻見到老神棍的攤頭忽然空了。
他回神面對心裡這些荒謬的感覺,對嶽蓁道:“我好像……與這位老先生有些面熟。”
“見過?”嶽蓁當即一陣疑惑,緊接着就笑了,“這老神棍都不是當地的居民,我都沒見過幾次。”
“怎麼?”嶽蓁湊近了問他,“你從前來過這裡?”
韓澤淵搖搖頭:“那倒是沒有。”
“那不就好了,”嶽蓁道,可想到韓澤淵前面的模樣,她又安慰他,“說不定就是和你認識的那個老頭長得像了,别往心裡去。”
韓澤淵點點頭将此事翻篇,轉念又意識到什麼,趕緊将手從嶽蓁手裡抽出來。
“失禮了……”韓澤淵垂眸,稍微保持了一點距離。
嶽蓁對韓澤淵這别扭的模樣早已習慣,笑笑便算了,也沒準備進一步調侃他。
回到學堂,阿寬已經回來了,可翟子卻是在等了許久之後仍未見到蹤迹。
“阿寬,”嶽蓁眼看着鍋菜肉都準備好了,半路吆喝來的鎮民也都圍坐了一圈,她有些等不住,“你去找一下翟子。”
阿寬看着滿桌的肉,有些不樂意:“他都多大的人了,那還用得着我們興師動衆去找,總不能……”
話還沒說完,就見學堂門忽然開了。
翟子半臂是血,被山寨其他兄弟扶着進來。
在座鎮民吓得齊齊放下了等候着的筷子,看着嶽蓁大步迎上去。
“這又是怎麼了?”嶽蓁眉頭緊鎖,“又是哪家不找眼的,大過年的找不痛快?”
翟子有些虛弱地擺擺手:“不是别的窩點,是……逃兵。”
聽見“逃兵”二字,韓澤淵稍一凝神。
他跟着走過去,看見了随行弟兄手裡拿着的幾支沾血的箭。
“可否給我看看?”韓澤淵問。
随行弟兄将箭盡數交給了韓澤淵,韓澤淵接過來借着燈籠的光亮仔細查看,又聽着翟子開始回憶。
“本是回寨子去多備幾個鍋仔,想着來的人多吃着方便,”翟子道,“誰知路上遇到幾個打劫的,就起了沖突。”
“我見他們帶着武器,口音不像本地的,以為是别處來讨生活的流寇,但這些個箭,又看着不像是民間匠人所制。”
話說到這裡,其他人皆是将目光投向了韓澤淵。
韓澤淵端詳許久,終于得出了結論。
他将箭矢遞到嶽蓁面前,指給她看一處位置:“這是官印。”
嶽蓁當即意識到了問題所在,問翟子:“邊境逃兵?”說着她又看向韓澤淵,“那秦華……”
好在韓澤淵神色不算過于緊繃,他搖搖頭,将手放在嶽蓁肩頭:“聽翟子描述,應當不是我們的逃兵。”
“兩國交戰,素來都是敗方會有兵卒逃竄避難。至于這些箭,多半是從戰場上撿來的,”韓澤淵微微笑道,“秦華那邊應該快有捷報了。”
“當真?”嶽蓁眼底當即便有了雀躍。
韓澤淵素來不愛說大話,點點頭便表示了肯定。
也就是這一遭下來,整個寨子每一天用飯都會多備一雙筷子,直到除夕那日。
一餐除夕團圓飯快吃完,但秦華仍未現身。
嶽蓁看着桌上多的那一副碗筷,聽着遠處爆竹聲響,竟有些遺憾。
也不知想到了什麼,嶽蓁無端問了一句:“軍營裡會有團圓飯嗎?”
但韓澤淵一個文官也難說對軍營實際上的事情有多少了解,他對嶽蓁所言不置可否,隻道:“因有人保家衛國,才有每一桌團圓飯,這是比團圓飯更有意義的事情。”
見桌上氣氛沉沉的,阿寬忽然靈光一閃,高呼一聲:“好!”
所有人都看向阿寬。
“韓先生說得好!”阿寬說着自顧自鼓起掌來。
桌上霎時有些尴尬,但在好一陣大眼瞪小眼之後,轉而爆發出一陣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