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聽景晏的聲音溫潤地傳來:“都是小事,住持謬贊。”
景晏笑着應付了住持,又神色微動,環視了大殿外的陳設布置。
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他忽然賠笑道:“住持,我想單獨在此處走走,可會妨礙你們?”
住持連連擺手,笑得尤其和藹:“請便。”
住持帶着灑掃的小和尚離開,轉眼學華大殿前隻剩下景晏一人。
景晏一步步走過,又一點點看盡學華大殿外每一處新芽初綻,随即慢慢走向大殿拐角。
就在他堪堪轉身的那一刻,一道冷光劃破暗處的陰影。
短刃逆着手劈過去,又在掌心飛轉掃回原處。
短刃上,灑下來的輝光反照在景晏的眸子上,但當商晚茗定睛一看,卻當即一個遲疑。
景晏竟先一步閉上了眼!
就見景晏推手而來,一掌按在了商晚茗的腕上。
他一個反推,将商晚茗順着力道提起。就在商晚茗腳下失重同時,他推拉繞圈,将商晚茗反身按在了牆上。
商晚茗腕心着力,短刃不慎掉落。
可兵器落地的聲音并未傳來,景晏已經騰出一隻手,将接下的短刃湊到商晚茗頰側。
商晚茗無聲間與景晏僵持,等着對方挑破面紗,自己身份暴露的那一刻。
可短刃就這樣一直靠近,卻又停在了眼底。
“姑娘,”景晏道,“你東西掉了。”
商晚茗猛地擡眸,錯愕在她鳳眼深處無處遁藏。
就見景晏的臉上,劍眉窄眸在無關喜怒的鎮靜下,顯出全然不同于方才所示溫潤的威嚴。
商晚茗目光在短刃與景晏之間流轉幾番,低聲問:“你知我目的,何不在此殺了我?”
“你沒有殺意,我若在此将你誅殺,便是我的過錯,”景晏微微揚起嘴角,“姑娘,佛門淨地,若真要行刺——”
“不如讓我那位弟弟,改日再尋一個黃道吉日。”
說完,景晏松開了商晚茗,進一步遞過來那柄短刃。
商晚茗揉了揉手腕,接下短刃,随即反手推向景晏,用短刃指着他,将他壓在牆上:“如此狂妄?竟覺得我不會反擊?”
景晏的目光仍是靜靜的,甚至從商晚茗的角度自下而上望去,隐約還能窺見幾分笑意。
“倘若你真想殺了我,我此刻已經随佛祖去了,”景晏道,“你若不想,千萬神兵利器都傷不了我半分。”
商晚茗沒有應答,景晏卻繼續道:“姑娘,雖然你我素未謀面,但今日算起來是你救了我一命。”
商晚茗道:“他并不想讓你死。”
“但若是重殘,”景晏道,“與奪我性命無差。”
商晚茗側目,回避這一事實。
景晏見狀,卻是眼角微彎:“可否聽聞姑娘芳名?”
商晚茗重新擡眸瞥了一眼景晏,随即收起了手。
但短刃并未回鞘,反而是在商晚茗的猶豫中,在她的手掌上停頓了片刻。
緊接着,那柄本該刺在景晏身上的短刃,就這樣徑直翻轉,紮在了商晚茗心口往下一寸之處。
“姑娘!”景晏低聲驚呼,上去扶住了因為吃痛跪地的商晚茗。
商晚茗大口呼吸着新鮮的空氣,涼意入喉,呼出的白氣在早春清晨急促地浮動着。
景晏眉心緊鎖,緊緊扶住商晚茗:“姑娘,你這是做什麼?”
“你弟弟的性子,你不比我清楚?”商晚茗側目對景晏道,“我得有回去替你傳話的籌碼。”
本想就此了事,避開要害演一出戲也就差不多了。誰知那景晏竟是撿去了短刃,在自己手臂肩頸上前後劃了三刀。
最後,他緊握短刃于手心,用力地一點點拉出短刃。
在商晚茗震驚的目光中,他将短刃交還給商晚茗。
“你……”商晚茗幾乎顧不得身上的疼,“你這是做什麼?”
景晏看着卻不見疼,隻是笑笑:“你的身手極好,要演戲遠不止于此。”
說着,他展開一隻手,将傷口展現在商晚茗的眼前。
“你的籌碼不夠多,”他道,“這是我給你的籌碼。”
商晚茗怔怔地,一時間不知從何說起:“萍水相逢,何至于此。”
但轉念她又警惕地開口道:“或是……你還有什麼圖我做的?”
“佛祖面前不打诳語,我誠心謝過姑娘救命之恩,”景晏說着,稍一垂眸又看向商晚茗,“不過若說有所圖……”
商晚茗蹙眉:“什麼?”
景晏小心地将商晚茗扶起,溫聲道:“若有再會,希望能聽得姑娘芳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