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撼與錯愕交錯着将二人困在石階之上許久,任是誰都沒能說出一個所以然。
商晚茗回想了這一輩子十餘載的種種,回想景晏與景珩幾乎找不出與本身所似的模樣。
她知道這種感覺并不是震驚,而是失落。
琅華側目是見到商晚茗興緻缺缺,才發現商晚茗對這追兇的事情,并不像她一樣感到刺激驚喜。
“你還好嗎?”琅華問道。
商晚茗回眸,微笑着搖搖頭:“沒事,就是有些震撼。”
“不管是誰沒喝,他都藏得太好了。”
正這麼說着,不遠處傳來動靜。
商晚茗探頭看去:“應當是一席結束了。”
後半夜的活動與酒席不同,多是與商恕更為親近的客人。
所以到了這時,一些走過場道賀的客人基本就要離開了。
——比如景晏,比如景珩。
商晚茗與琅華交換了一個眼神,二人雙雙起身,端起小姐侍女的樣子走過去。
可才走到一半,商晚茗就與琅華雙雙頓步。
“聽到了嗎?”商晚茗道。
琅華雖沒有聽見什麼動靜,但她好歹是沒洗去靈力,多少能感應周圍變動。
“有人在,”琅華道,“右後……”
話音未落,一道冷光劃破暮色,貼着商晚茗的鼻尖而過,就這樣徑直紮在了商晚茗身側的立柱之上。
幾绺碎發被削斷,在尚未平息的風裡飄搖下落。
琅華頓時一驚,将商晚茗護住,緊盯那柄飛來的短刃。
“誰!”琅華橫掃周遭,怒視每一個角落。
商晚茗驚魂稍定,靜靜地側目看向那柄短刃。
鑲金牛皮上還點綴着玉石,刀刃則是幾經淬火覆上斑斓五色。
上等冷刃,可見出自誰手。
這樣想着,商晚茗原地矮了身子行了一禮:“見過大殿下。”
不遠處的隐隐之中一人現出身形,緩步走來。
商晚茗緩緩轉身,琅華同時跟着回過頭警惕地打量景晏。
“不知何事得罪了大殿下,”商晚茗溫聲道,“竟要這樣刀刃相向?”
景晏付之一笑,上去拔下了短刃,放回刀鞘之中。
他輕手擦拭了一番刀鞘,随即奉給商晚茗。
商晚茗低眸打量了一番這短刃,又望向景晏:“大殿下什麼意思?”
誰知景晏這時候倒是沒有裝了,直接将話攤開來說。
“你很警醒,”說着,他看向那紮着一個新鮮洞眼的立柱,“這點是好事。”
“方才在席上給你添了些麻煩,”景晏道,“這是賠禮。”
商晚茗寵辱不驚的面孔上,閃過一抹輕蔑的笑意。
“麻煩?”她笑得戲谑,“原來大殿下也知道這是麻煩?”
二人對視,在極近的距離之下,晚風輕輕拂過商晚茗垂下的長發。
發梢沾着夕色,無意掃過了景晏心口的位置。
他視線不自覺地随着發絲偏移,神色也微微淡了。重新望向商晚茗時,景晏面孔之上多了一些正色。
“我從未掩飾過野心,亦不想掩藏,”他說,“江山與美人,我皆是早有盤算。”
“但方才席上所言,亦是出于本心,”景晏說着,将短刃向商晚茗身前遞近了些,“我無意因意外耽誤你的終身大事,但我也希望我的後位能由你坐。”
商晚茗望着景晏的面孔,聽着字字句句敲在心門上的話語,隻覺得,好像不論如何變化,這張臉放在她面前,都有遠勝于旁人的說服力。
就像現在,隻要他稍一沾上了與過往類似的溫潤,便又能在無聲中博取她的信任。
在思索期間,手已經先于思緒有了動作。
再回神,商晚茗的手已經放在了短刃之上。
二人稍頓,商晚茗輕撫着短刃道:“為何是我?因為我可以打亂景珩的部署嗎?”
她自嘲似的笑了下:“那你就太高看我了。”
“于家世,你是太傅的嫡孫女;于才華,你名揚京華,”景晏低眸望着商晚茗,“于景珩,你興許低估了他。”
“于情于理,這對我都是不虧的一條路。”
商晚茗怔懵擡頭,有些不解,可回神時短刃已經被推到了商晚茗的手中。
“這柄短刃應當比你用的趁手,”景晏道,“保護好自己,若此行我能班師回朝,我便向父皇請婚。”
這話實在有些大逆不道,而與蒼衍全然不同的野心與意氣風發更是将商晚茗進一步拉回了清醒:“你……”
“我那位心思細膩的弟弟應當快尋來了,”商晚茗話未說完,景晏就直接一個颔首打斷了她接下來的動作,“望姑娘多保重,再會。”
一番自說自話結束,景晏又自說自話地離開。
琅華看着景晏離開的背影,百思不得其解。
“這究竟……是……”琅華面露難色道,“……還是不是?”
商晚茗偏頭:“以你所見呢?”
“我所見?”琅華也看向她,回想剛才景晏的模樣,“我覺得他說要讓你當皇後的樣子,太像了……”
“可回頭想來,我們師尊也不會這樣直接吧?”
“再說了……”琅華道,“他确實動機可疑。”
可說起動機,商晚茗卻不覺得真的可疑。
“若我成了太子妃,他就可以借着景珩以我當眼線,反而拿捏他們,”商晚茗忽然歎道,無奈地撇嘴,“今日,他是特地找景珩不痛快的。”
“如此一來,就算景珩想要求娶也不行,”商晚茗道,“他死要面子,定然不會背負一個臣兄長出征截胡兄長婚約的名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