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晚茗清了清嗓子,上前兩步,同時又不忘輕聲責怪琅華:“堂兄來為何不通報一聲?”
說着,她又向琮壺颔首:“不知堂兄遠道而來,有失遠迎。”
琮壺稍微松了一口氣:“路上耽擱了一些時辰,倒是我深夜到訪,恐會饒了你們清淨。”
商晚茗稍微應付過了便不再多演戲,扯扯笑便對琅華道:“先帶堂兄去安頓吧。”
她笑着面向琮壺,再一次欠身道:“堂兄先行安頓,待我送完……未來夫婿,再來同堂兄賠禮。”
琮壺心底裡對“夫婿”二字震驚了一下,卻沒敢多看師尊。
他應下之後就去找了琅華,而兩人也沒真的去安頓,一直看着商晚茗将景晏送走,才重新現身,跟着商晚茗一起到了偏院中。
三人前後腳進了屋,倚竹識趣地推了出去,将門也給帶上了。
寝屋之内轉眼隻剩三人,琮壺先一步歎道:“看來并非師尊了,我先一步……”
“不一定,”商晚茗道,“我覺得……”
她斂眸,眉頭微微蹙起:“那才更像是師尊會有的反應。”
三人皆是難以決斷,還是商晚茗有了主意。
“琮壺,”她道,“大婚當日,要來喝一杯酒嗎?”
商晚茗别有深意地笑了起來,琅華與琮壺皆是領會了言外之意。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從前隐晦禁忌的東西,好像被時間磨平了許多。
哪怕在試探之外,還有這麼一場大婚擺在面前,也沒人會為此抵觸,反而隐隐慶幸。
“好,那我便喝完喜酒就走。”
……
景晏全須全尾回來的事情讓皇帝龍顔大悅,連着病弱的身子都好了不少。
而在景晏長久的部署之下,從儲君之位再到請婚,一切水到渠成般順利。
——就連景珩,都像是隐身了一般,全然沒有幹預半點,反而還送上了比旁人更為貴重的賀禮。
乍一看,兄弟二人倒是比往日還要和諧幾分。
皇帝對商晚茗救治景晏之事贊賞有加,直接将教規矩的嬷嬷送進了商家不說,還特地為商恕提了一塊牌面,幾番褒獎。
大婚前夕,商晚茗也不知是因為所有事情塵埃落定終于松了一口氣,還是徹底與尋常生活做好了割舍,竟是久違的做了一個夢。
夢裡,淨明殿如記憶中一般空闊,卻在幾載久别下,又有些陌生。
“師尊,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麼?”
望着偌大殿宇内伫立的蒼衍,箜冥并不明白心底裡的擔憂源于什麼,卻感覺有什麼東西已經在改變的同時漸漸從指縫中溜走。
蒼衍繃着一口氣,猜不到箜冥聽見了幾分,更不知道從何解釋。
玉珩的話還在腦海中陣陣回響,他終還是松下了緊繃的身軀,合眸輕歎:“冥兒,過來。”
冥兒二字,自打箜冥記事起便聽得越來越少。
可即便時隔多年,這二字的親昵仍像有一種魔力,隻要開口就能将箜冥牽引到蒼衍面前。
箜冥邁入大殿,随着蒼衍坐在床榻上的動作,如兒時一般蹲坐在蒼衍腳邊。
蒼衍低眸看着箜冥,伸手替她整理起跑得淩亂的長發。
他一下又一下順着箜冥的頭發,又歎了一口氣。
箜冥見狀,心也跟着緊了一緊。
她擡眸盯住了蒼衍,試探道:“師尊已經常年沒喚弟子冥兒了。”
“嗯,”蒼衍點了點頭,也跟着蹲了下來,“是有些年數了。”
二人目光相接,箜冥又有些難過地問:“可是因為弟子做錯了什麼?”
蒼衍神色不動,不答反問:“錯在何處?”
箜冥眉頭輕蹙,眼梢被委屈和害怕壓得彎起。
“錯在……”她聲音越來越輕,“錯在觊觎仙長……穢亂仙門……”
“從何處聽的?”蒼衍的手輕輕撥過了箜冥的發絲,聲音如動作一般輕。
箜冥支支吾吾道:“外面在傳……”
“不必輕信,”蒼衍将手放在了箜冥頰側,輕撫過她垂下的眼尾,“你沒有錯。”
箜冥擡眸,面對蒼衍與預想全然相反的溫柔,一時間語無倫次:“可…我好像确實,對……師尊你……”
話未說完,箜冥的額頭便覆上一抹溫熱。
蒼衍合眸,在箜冥開口之前,輕輕地吻在了箜冥眉心。
“師尊知道,”蒼衍溫聲道,“但那絕不是僭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