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政殿偏殿内。
景晏擡手,遣退了所有侍奉的宮人,走向景珩。
先皇出殡之時,景晏好像沒有細細觀察過景珩。
如今細看,景晏才發現他好像瘦削幾分。
景晏走過去,景珩同時回頭看過來。
二人之間好像一切都和以前一樣,卻再也回不到從前的感覺了。
“坐吧。”景晏目光示意了一下一邊錦榻上矮桌的兩側。
二人先後坐下,景晏側目看他:“何事這麼着急?”
景珩沒有回頭,淡淡吐出幾個字:“邊境戰亂又起。”
先皇沒得突然,景晏又因操辦喪失分.身乏術。
而或許也正是因為如此,邊關忽然有了進攻的理由。
景晏先前也考慮過這點,應對道:“平西将軍那邊朕已經交代,後日便可出征。”
景珩聞言,垂下頭搖了搖,輕笑一聲:“之後呢?”
景晏側目,看向他:“什麼意思?”
“一直打并不是不可取,可打仗若沒有财力支援,如何打?”景珩也轉過頭來看向景晏,“雖說你新帝登基,一切都要節儉沒錯。”
“可你也知道父皇在世時,國庫究竟是個什麼狀況。”
先皇在世時,放眼京城内外都是一片繁榮。
也或許是因為如此,讓所有人都對國庫的狀況掉以輕心了。
——包括景晏。
可登基之後,面對空虛的國庫,景晏已經盡可能從開源節流入手去扭轉盈虧,也并未告訴過任何人國庫空虛之事。
想到這裡,景晏忽然笑了。
“難怪你忽然便不争了,”景晏望向景珩,倒是好奇起來他接下來要說的話,“所以你如今又是為了什麼而來?”
“話既然已經說到這一份上,不如就将事情都攤開了說吧。”
“我們的建議是,”景珩拉長了語調,低聲道,“娶。”
聞言,景晏袍袖之下的手稍稍握拳,但他沒有第一時間回應。
景珩見景晏沉默,倒是不厭其煩地解釋道:“蠻族新任酋長阿爾赫有一個妹妹阿如曼,到了适婚的年紀,阿爾赫正在給她找合适的人選。”
景晏聞言,毫不留情地打斷了他:“你的提案沒可能。”
“皇兄何必如此武斷?”景珩戲谑一笑,“阿爾赫可是十分心疼這個妹妹,視作掌上明珠。”
“倘若阿如曼嫁入我朝,想必阿爾赫便不會再有侵擾的意思了。”
景晏對此充耳不聞,隻問:“你要說的就這個嗎?”
“臣弟希望皇兄好生考慮一番,”景珩識趣地起身,臉上的神情卻好似淩駕于景晏一層,“畢竟國運為上。”
景珩說完便離開,景晏也沒理會這番說辭。
直至又春入夏邊境戰亂未平,死傷遍地瘟疫又起。
民間開始傳起了皇後獨占聖寵,視國喪不顧置國運如罔聞。
“陛下!!您三思啊!!”
内閣閣老跪在禦書房内,哀求景晏道:“老臣知道您寵愛皇後娘娘,皇後娘娘亦是陪您挨過了艱辛之時,可您是一國之主,又怎好置百姓不顧呢……”
閣老又磕一個響頭,景晏移開了目光,看向同跪在前面的商恕。
“太傅如何看?”景晏問。
“老臣覺得……”商恕竟也是低下了頭歎了一口氣,“閣老說得有理。”
景晏眉心微蹙:“太傅也這樣認為?”
“回陛下,正因老臣與娘娘有親眷關系,這才……”商恕咳了兩聲,“這才更要提醒陛下,縱使不為自己考慮,也該為皇後娘娘的名聲考慮啊。”
話說至此,景晏徹底合上了眸子,坐在桌案前用力地揉了揉眉心。
本隻想着拿穩了權柄,便好有守護商晚茗的能力。
可景晏也沒想過,事與願違卻比預期來得更快。
他緊緊合上的眸子裡,閃過一絲後悔。
無力轉眼将他包裹在權力中心的漩渦中難以呼吸,卻聽一聲幹淨的聲音伴着敲門聲傳來。
“陛下,梨湯再不喝要涼了。”
商晚茗的聲音代替了原本應該通傳的宮人,從門外傳來。
景晏睜眼,對着傳來敲門聲的地方放緩了聲音:“皇後,進來吧。”
商晚茗将梨湯拿進來,也沒有掩飾自己的意圖,一邊給景晏遞上梨湯,一邊溫聲将話拉進局内:“陛下,後宮幹政雖說有失妥帖,但此事也是涉及後宮,臣妾有些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景晏既然讓她進來,便做好了應對的準備。
“皇後但說無妨。”景晏接過梨湯,自己喝了起來,将說話的機會讓給商晚茗。
商晚茗側目,沖商恕的方向望了一眼,又很快收回視線。
“陛下登基也有些時日了,後宮卻仍是冷清,”商晚茗道,“先前國喪确實不便,如今時間也這麼久了,是該充盈後宮了。”
景晏和梨湯的手頓住,有些震驚地看向商晚茗。
可商晚茗隻是對他笑笑,又說:“擇日臣妾讓人整理一份名單,先給陛下您過目。”
“正逢開春,後宮多一些新鮮的血液,也是一番新氣象。”
單以身份來說,商晚茗身為太傅嫡孫女,父親亦沒有什麼遭人诟病的污點,在商場小有名氣,哪怕是那酋長的妹妹,她也不怵什麼。
更别說再來些其他的妃嫔。
聽見皇後開口,還帶來了這麼一個好的提案,閣老當即雙眼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