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臣散去之後,景珩一人獨步走向了勤政殿偏殿。
一路緩步而行,又走進偏殿之内,他環視偏殿所有的置物陳設,又伸手摸過這些日子他慣用的每一個物件。
雀見上來走近,低聲道:“王爺先前吩咐的事情都打點妥當了,就等一個時機便可。”
“時機?”景珩嗤笑,“你也知道還差一個時機?”
可話音剛落,景珩便閃過一個念頭。
他側目,低聲道:“讓欽天監來一下。”
欽天監負責之人來了一趟又很快離開,不久之後太醫院負責商晚茗起居待産的顧太醫便被帶了過來。
聽說景珩傳召,顧太醫隻當是循例了解皇後娘娘的身子狀況。
可此時一聽,顧太醫當即時吓得膝蓋一軟,跪在了地上。
“催産!?”顧太醫整個人伏在地上,顫抖着說,“不可啊……”
景珩挑眸,半蹲在顧太醫身前:“可方才你不是說,皇後娘娘近來身子大好?何時臨盆都不足為懼嗎?”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這種事情順其自然和後期催動肯定是有區别的。
“這……這可是……”顧太醫猶豫良久,礙于皇權高壓,話到了嘴邊卻仍是不敢言。
“顧太醫,”景珩道,“本王也不願皇嫂如此。”
“可不瞞你說,欽天監方才來說,皇後産期有關國運,”景珩稍一正色,話鋒一轉,“你也是入朝為官數年了,該懂取舍進退了。”
話聽在耳中,吓得顧太醫一個哆嗦。
“臣……臣盡量……”顧太醫忙喘着大氣,“臣盡量保皇嗣安全降世。”
原以為這樣的回答已經足夠妥帖,誰知景珩還是将手放在了他的肩頭,低聲道:“顧太醫可知道一個道理?”
顧太醫不敢擡頭:“老臣愚鈍……請王爺提點。”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景珩道,“皇後鳳體才是國運所在,才是陛下惦念所在。”
顧太醫心口一沉,頓時明白了一個道理。
這哪還是産子的問題,這分明是立場之下掉腦袋的問題。
若是站了這六王爺,可能之後會在聖上盛怒之下被判死罪,可若是現在就反抗,恐怕此刻就會人頭落地。
更别說,萬一景珩能……
大逆不道的事情顧太醫不敢多想,但有一點他無比肯定,那就是他得活下來。
于是思索好一陣,顧太醫還是點頭應下:“老臣一定力保皇後娘娘鳳體無憂!請王爺放心!”
……
距離景晏歸京還有兩日。
勤政殿的燈自打景晏大捷的消息傳來開始,便一直徹夜亮着。
都說景珩是因為皇兄歸來,有了危機感,想要加緊做出一些實績。
也有人說景珩是看景晏回來,有些坐不住了,想要抓緊拿住權柄,重新與自己這位戰功赫赫的兄長有相争之力。
輿論之中衆說紛纭,究竟是為了什麼,就連一直跟着景珩的雀見都不知道。
又一日夜裡,桌案上油燈又換了一盞。
景珩又合上一本奏折,在沾墨時看着重新燃起的燭火隐隐出神。
偏殿之内靜了好久,直到一個侍女跌跌撞撞跑來。
“王爺!我們娘娘要生了!”
景珩眸子微動,看向門口。
他沒等雀見有所動作,自己已經先一步起身趕向了大門的位置。
起身時景珩自己也未察覺沾上了墨水的毛筆倏然落地,濺開了滿地墨迹。
站在門前,他與趕來的侍女對視。
對視時,面前之人眼底顯然閃過一絲動搖。
“你是她随身的婢子?”景珩眯眸,“若沒記錯,你叫琅華?”
琅華幹咽一口唾沫,有些不敢直視景珩的眸子。
她低下頭,老實應對:“是。”
“我們娘娘入夜便有些不舒服,方才剛準備睡下,就見了紅,”琅華道,“聽說您在……顧太醫讓奴婢來通報一聲。”
“見紅?”景珩眉頭稍蹙,“帶路。”
景珩說完,琅華便先一步走上了回去的路。
景珩看着琅華匆匆的背影,頓足稍傾。
雀見跟上來,也看不透景珩眼瞳深邃的墨色裡藏着什麼。
他試探道:“王爺,通傳嗎?”
景珩臉上複雜糾葛的神色轉眼落定,重歸平靜之後,他偏頭道:“皇長子早産,皇後情況危急。傳百官入朝,随欽天監為皇後與皇長子祈福。”
趕到皇後大殿時,從内院到正殿都忙作了一團。
更别說是寝殿門前,早就亂得失了規矩禮數。
“皇後分明是後些日子才臨盆!怎麼就生了!”
“真是要了命,這麼多血!參湯呢!”
“參湯不夠啊!參片……上參片!”
……
“皇後又暈過去了……不是說身子調理好了嗎!”
“快啊!換水!熱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