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兒!”
大軍壓過宮門大道,景晏策馬而來,破開層層圍堵,直奔染血大道。
哄鬧之中,景晏從景珩手中奪過商晚茗,将其橫抱在懷裡,三步并兩步邁向内殿。
同時,景晏的聲音肅然傳來。
“六王爺意圖謀反,收押天牢擇日再審,”他厲聲下令,“所有協同者一并收押,反抗者及行迹嚴重者就地誅殺不必上奏。”
……
好像身體和思緒都還沒來得及對面前的景象做出反應,景晏一直到這一刻,還難以相信面前正是他惦念許久的人。
可商晚茗就是這樣靜靜地躺在床榻上,氣息幾乎要難以捕捉。
太醫來了又走幾次,反反複複上藥換繃帶。
所有人的面色都要比接産時更沉重幾分,一時間,圍觀衆人連大氣都不敢喘。
又過去一個時辰,太醫沾滿血的手還是停在了商晚茗身前,齊齊收斂了目光,小心探向景晏的方向。
就見景晏拳頭緊握,死死盯着試圖複命的幾個太醫:“你們……!”
商晚茗的開口打斷了這裡的焦灼:“景晏……”
景晏一把推開面前的人,兩步上去跪坐在了榻邊。
“不要怪他們,”商晚茗搖搖頭,“是我沒用。”
“景珩太聰明也太心狠……”
“我隻有這一個籌碼,”她扯笑,“所幸我賭赢了。”
景晏眉心緊蹙,欲哭無淚。
他伸手想觸碰商晚茗,卻怕任何一個接觸都會讓她疼痛:“……茗兒。”
商晚茗這一刻是真的隐隐釋然,她不再害怕疼痛,亦不再瞻前顧後。
所有的都完成了割舍,隻有這一個人,她感謝能有一次回光返照,讓她說完未來得及說的話。
“不要為我難過,”商晚茗主動牽住了景晏不敢觸碰的手,“這是我的解脫。”
“從入了此生起,我便一直在等。”
“前生真的太苦了,我便想等一個圓滿,”商晚茗噙着淚,低語道,“等到我都忘了,從此生的開始,我們便注定了這個結局。”
景晏盡力搖頭,商晚茗卻說:“你我的身世束縛了太多,多到我每一日都在體會何為高處不勝寒。”
“我本以為一切都會好起來,”商晚茗啞聲道,“直到景珩威脅我阿爺父親,我才意識到,這道枷鎖已經影響到了你和我們的孩兒。”
說到這裡,商晚茗苦笑:“如今站在時間的盡頭,回望這注定悲劇的一路,我竟覺得釋然。”
“所以啊,你要為我開心,”商晚茗伸手,放在了景晏的頰側,“此生能與你重逢,每一日我都慶幸。”
“但是……若有來生。”
“我不想再見了。”
“來生,我要繼續當一顆果子,”商晚茗低聲喃喃,“或是當花草,成為夕陽,成為山風。”
商晚茗的目光好像穿透景晏的眸子,躍向很遠的地方,又陷入意識的混沌。
直至死亡的感覺再次将她包圍,她釋懷地笑起來:“師尊,我要自由了……”
一陣沉默彌漫,重新對視時,二人都愣住了。
直到這一刻,商晚茗才從景晏忘了掩藏的意外中讀出故事的真谛。
“你……不是他,”商晚茗噙着淚開了口,卻還是留戀地又一次摸過景晏面頰,“謝謝你,景晏。”
“謝謝你……”
“又愛我一次。”
……
皇子降生,皇後新喪。
大戰後的無聲的硝煙之下,曾經意氣風發的兩位皇子,一位锒铛下獄,傳言瘋癫狂亂自戕于獄中;一位華發早生,在小皇子适齡繼位之後,便匆匆禅位,從此再無音訊。
後宮寂寥了十七年,琅華也在景晏之外,守了後宮十七年。
從前琅華不知道時間為何物,如今她才漸漸意識到,時間不止在身體上給她帶來了改變。
整個後宮都好像還是琅華初識的模樣,可直到倚竹和商晚茗不在了,琅華才真的意識到了什麼是孤獨。
她開始獨自一人分辨善意,應對惡意,又帶着小皇子從懵懂模樣開始,在每一日的不确定下,努力讓他長成不讓人失望的樣子。
她遲遲地理解了那個變成了商晚茗的箜冥。
在她離開的十七年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