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華看着玢玉痛苦的模樣,大腦有些空白。
玢玉分明是人身,甚至都沒有修煉過,又怎會沾染濁氣?
見此模樣,琅華一時間拿不定主意,隻好施法化出兩隻雲雀,一隻去叫來琮壺,一隻給蒼衍報信。
隻是現狀如此,琅華不可能比玢玉更為慌亂。
她隻好上去抱住了玢玉,然後不動聲色地在她脊背上施展術法:“抱歉了玢玉,辛苦你先睡一會兒。”
昏過去了總比兀自慌亂要好,琅華将昏睡過去的玢玉抱起,放回了她的床榻之上。
回頭看見散落一地的狼藉,她又起身上去收拾。
将糕點,碎了滿地的瓷盤,還有食盒乃至無意帶着掉落的首飾歸位,琅華瞥見梳妝台一角那張被揉成團的字條。
展開查看,琅華當即蹙眉。
從前不見有什麼人對箜冥這般殷切,如今怎麼一口一個師妹?
雖然經過幾次曆劫,大家對箜冥的堅韌有所敬佩乃至改觀,但要說像她和箜冥這樣的親密,那是絕對不至于的。
琅華心一沉,忽然覺得站在這淨明殿内,竟有些後背發涼。
正在這時,蒼衍已經先一步回來了。
“師尊!”琅華見蒼衍來便迎上去。
蒼衍匆忙之間沖她點了點頭,緊接着便坐在了玢玉的身邊。
“何時開始的?”蒼衍問時,已經伸手放在了箜冥滿是濁氣的左眼之上。
琅華看着濁氣被蒼衍吸收在掌心,心裡漸漸踏實的同時也開了口:“半個時辰前。”
将前不久的經過一一轉述給蒼衍,琅華又拿出那張字條給蒼衍。
蒼衍接過拿在手心沒有第一時間看,而是先将玢玉這邊吸收來的濁氣彙聚掌心,又取出一柄斷刃,将濁氣送進短刃上猩紅的溝壑之中。
直到濁氣都這看似有生命力的短刃吸收,蒼衍才收起短刃,展開了琅華交來的字條。
琅華又走近兩步,問道:“師尊可認得出這字迹?”
蒼衍審視字條上的字迹良久,搖搖頭:“字迹應當經過加工了。”
餘光見到琅華神色不佳,蒼衍稍微緩和了面色:“待琮壺回來,你同他交代一下,讓他去暗查。”
琮壺素來心細,做這些事總是最妥帖。
隻是最近蒼衍與琮壺帶人去平複混沌之地内外諸多不安分的勢力,也是時常分.身乏術。
“大師姐”的名号突然壓得琅華有些難受,她将頭低下去,卻聽蒼衍語氣稍微緩和:“琮壺應當也快回來了,你先去接應他。”
“不必苛責自己,都不是你的過錯。”
待到琅華終于放心地離開,蒼衍才重新蹙眉。
他伸手輕撫玢玉的面頰,心口微酸。
從前無論是箜冥也好,商晚茗也罷,都是在武藝術法操練之下,身形還算英氣甚至硬朗。
可如今的玢玉,一個從來不谙防身之術的尋常人類女子,放眼望去,隻覺得她單薄脆弱極了。
蒼衍滿目憐惜,又滿溢着後悔。
正在此時,玢玉卻迷蒙着眼擡眸看向了他。
本就是被琅華催動着昏迷的,也沒受什麼傷,醒來時沒覺得身上有什麼痛處,隻覺得有些堂皇。
“蒼衍……”
蒼衍稍頓,警覺他還是不習慣這個稱呼。
一聲輕喚将蒼衍拉回了現實,他意識到了玢玉的身份,随即将貪戀肌膚觸碰的手收了回來:“你醒了。”
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他時常告訴自己,這不是箜冥,更不是商晚茗。
而在玢玉的眼中,對他更沒有那麼多回憶與惦念。
——他隻是一個帶着恩情降臨的陌生男子。
可無論看多少次這張面孔,蒼衍都會忍不住去任由思念發散。
偏偏一貫正派的思維,全然不允許讓他去教一聲滿帶算計的稱呼。
這麼想着,他在收回手的同時轉回了身。
玢玉稍愣,分明臉上還殘留着溫熱,但那人的側臉卻滿是回避。
“是……”玢玉撐着身子坐起來,看向蒼衍,“你可是介意我出身不好?”
話是說得卑微,但如此直白的卑微,反倒成了另一種逼問。
蒼衍顯然沒想到玢玉口中會說出這樣的話,再次望向玢玉時,一時間不知如何應對。
見蒼衍不語,玢玉又壓低了聲,有些不悅:“還是說你在意的是另外的事情?”
“或者說是另外的……人?”
在玢玉視線裡,蒼衍的神色微凝,眸子深處寫滿了無從辯解。
玢玉心裡忽然難受得厲害,又莫名感到憤懑。
再開口時,她哽咽着,眼眶也紅了。
她斂下眸子自嘲地一笑:“果然,我都猜對了。”
太晚找到玢玉的後悔,與面對玢玉此生苦難的歉疚,讓蒼衍一時間連應對玢玉所言真相的力氣都沒有。
周身疲憊下,又一次被拉長的思緒讓他出自本心地低聲道:“抱歉。”
“對什麼抱歉?”玢玉神色不再從容,興緻缺缺。
“若是能早一些找到你,也不至于如此,”蒼衍道,“讓你受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