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躲躲藏藏,如今又不怕了?”蒼衍冷聲道。
“怕啊,”熒惑聳聳肩,忽而冷笑着望向蒼衍,“但我目的都達成了,也無所謂了。”
“你還是多關心一下自己,”他說,“你那些弟子恐怕很快就要分崩離析了。”
“我的弟子?難不成你比我更了解。”蒼衍嗤笑,“濁氣之事,是你幹的?”
“自然,”熒惑笑笑,似乎在這個軀殼之内久了,也沾染了這個軀殼的性子,“但我不清楚你究竟在後怕什麼?”
說話間,熒惑逼近蒼衍繼續說道:“我以為你經曆了那一世就該明白,無論如何轉世輪回,那都不是冥兒。”
“再相似的人,都隻是有着相同模樣的替代品罷了。”
“與其在這世事輪回中去被無數個替代品傷害,不如早些完成這轉世輪回,讓冥兒回來。”
蒼衍本應該怒火滔天,可說不清為什麼,面對熒惑皮下的玉珩,他隻覺得悲涼。
他還是很難對玉珩到恨之入骨的地步,隻能對他的想法鄙夷惋惜。
為曾經的友情與默契,為荒唐的愛恨情仇。
“縱使轉世,她們也是系在同一根繩子上的細線,”蒼衍背對着熒惑,不屑理會熒惑口中的謬論,“就是這無數根線,組成了一個完整的冥兒。”
“無論轉世幾遭,她隻會是冥兒。”
熒惑開始陣陣發笑,一直到滿是嘲諷的笑意開始疲憊,才繼續說:“你這麼覺得,可你的弟子們呢?”
“他們會把這個隻有模樣相似的人真的當作冥兒嗎?”
“蒼衍,你是不是高估了人心?”
聞言,蒼衍想到方才穹宇的反應,還是肉眼可見地頓了一下。
見蒼衍這模樣,熒惑走上前進一步嘲笑他:“看來你也明白啊。”
“蒼衍,”熒惑道,“說得難聽點,如今的玢玉,不過是無數替代品中,最為殘次的一個。”
“落魄的出生,敏感的性子,還有她來自泥潭裡卑劣的本心……!”
話沒說完,蒼衍已經一把掐住了熒惑的脖子。
“蒼衍,”熒惑眼角抽動,“你不能殺我。”
蒼衍面色不動,繼續加重指尖力道:“我為何不能殺你?”
“你可曾想過,若是我死了,你那好不容易抓回來的金絲雀,會如何想你?”熒惑咬着牙道。
見蒼衍果然猶豫,他又說:“就算你毀屍滅迹,若我再化一分.身呢?”
至此,蒼衍松開了手,将玉珩這具羸弱的分.身丢在地上。
反正他要做的都做了,剩餘的事情,自己也好有所應對。
“關于玢玉,我不但不會傷她,我還會娶她。”
熒惑愕然瞠目:“你……”
“若你覺得你能挑撥,便把你能帶走的弟子帶回天上便可,”蒼衍視線看不出半點溫度,“不适應的留下來也沒用,能适應的,我自有庇護之力。”
說完,蒼衍便帶着了然的謎底,回到了自己的寝殿。
玢玉睡得還是有些不踏實,翻來覆去多了,連手和面頰都是冰的。
蒼衍坐在榻邊,無奈地笑了下,一邊捂着玢玉這好似被冷風吹了許久的面頰,一邊動作輕微地吻在了玢玉唇上。
直到将靈力渡去,又一次換來了濁氣之後,他才安心地睡在了玢玉身邊。
次日一早,玢玉才梳洗完出去,就聽見正殿那邊傳來了一陣不小的動靜。
“為師與玢玉之事,想來早便不再是秘密。”
“隻是出于禮數而言,此舉還是欠妥。”
“出于為玢玉的名聲考慮。”
“下月初一,為師會在淨明殿迎娶玢玉。”
……
玢玉聽着動靜緩步靠近,可聽着裡面反常的死寂,她又莫名不敢接近紛亂的中心。
于是踱步許久,她還是停在了正殿外不遠處的門廊之下。
又等了一會兒,正殿偏門開了,蒼衍出現在門前。
他向玢玉伸出手,玢玉也踩着猶豫的步子走向了蒼衍。
就像是習慣成自然,玢玉見到蒼衍的手,便下意識将手放在了他手上。
——即便無論多少次,她都感覺手與手之間,始終有着一塊捂不熱的石頭。
見到玢玉後,殿上一衆弟子心裡來自過往和近日相處的點滴回溯眼前。
既有從前箜冥的樣貌,又有如今玢玉的妥帖懂事。
按說大家都該高興,所以在長久的沉默之後,大家也都對蒼衍的舉動,奉上了道賀。
而玢玉,她确實應該高興。
分明這個結果是她從處于那日開始便期盼着的。
她甚至順應着自幼學來的谄媚,去附和蒼衍發自本心洋溢在面孔上的安心和釋然。
但說不清的力量鼓動着她,她擡頭扯出一個笑意,無視了所有的喧鬧。
“既然大婚,那是不是所有弟子都會來?”玢玉問。
蒼衍稍忖,臉上笑意微凝:“怎麼了?”
玢玉笑着搖搖頭:“也不是……”她苦笑一下,“隻是一輩子就一次的大婚,我想熱鬧一點。”
“我從前沒有家人,如今難得有淨明殿這樣的大家庭,也算是有親人送嫁了,”玢玉望向蒼衍,緩聲問,“我想要大婚……像你來接我那日的熱鬧,可以嗎?”
蒼衍看着是猶豫了一陣,但還是點頭應下:“好,我答應你。”
“大婚當日,我會讓所有弟子來為你送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