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白川霧處理好自己身上的狼藉,再回去唱片店時,那裡已經變成了一片戰場。
剛剛播放的亡靈之歌,吸引了不少路人駐足在門口,他們陶醉在另一個世界的音樂中無法自拔,一曲終了,老闆要将唱片收起,卻被路人阻攔。
有不少人詢問老闆開價多少,老闆都不耐煩地揮手說不買,被吸引進來的路人又看到富江坐在一旁,頓時被迷了心竅,不由自主地搭讪美人。
結果一來二去,場面變得越發混亂起來,有人不死心依舊想買下唱片,有人被富江甩了冷臉後,锲而不舍地圍着他打轉。
剛剛富江輕描淡寫地甩下一句話:“誰買下唱片送給我,誰就有資格和我講話。”
這就徹底引爆了神志不清的衆人,不知道是誰先出的手,接二連三的就都開始打起來了,富江獨自坐在高腳椅上,欣賞這久違的混亂現場表演,由他造成的争搶、殺戮、掠奪,人與人的欲望交織而成的舞台劇,取悅了他的靈魂。
不論過了多久,他果然還是很喜歡這種場合。
白川霧站在一街之隔的對面,透過落地窗看到裡面的情況,一片混亂中,隻有富江怡然自得地欣賞着人類鬧劇,看上去對此頗為滿意。
她早知道富江的本性如何,對于他之前種種,她都不在意,隻要他一直是自己認識的,付出一切保護自己的富江,其他的惡劣行徑她可以當作沒看見。
說到底,她并不是很在乎和她沒有交集的陌生人,在這個混亂的無秩序世界,沒有富江,他們遲早也會被其他污染物影響。
隻是她的腳步停在原地,垂眸思考起富江的來曆,這件事已經成了她的心病,讓她面對富江時,很難再以全然信任的姿态去看他。
其實她隻是害怕,怕富江和其他人一樣,有别樣的目的接近自己。自己确實敏感多疑,但她很難控制自己不去想這件事,喜歡确實是真的,懷疑也是。
擺在她和富江之間的,不僅是滋長的負面情緒,還有最重要的一件事,那就是她不确定能不能把富江帶出這個世界。
在沒有看到離開的希望時,帶他離開這個想法隻停留在理論,可現在她和任務局接觸後,體會到任務局傳達出的信息,這個世界的水可比自己想的深,屆時真到了離開的時候,真的可以帶走富江嗎?
應該說,任務局會同意自己将污染物帶離原生世界嗎?
迷惘籠罩在心頭,惆怅的心緒讓她短暫地陷入困惑,如同其他為愛情困擾的普通人。
不過她還沒在這股酸澀的情緒裡沉浸多久,一個讨人厭又格外耳熟的聲音,就把她拉回到殘酷的現實。
“小姐,我知道我惹你生氣了,抱歉,請你給我一個将功折罪的機會好嗎?我叫阿澤夕馬,我願意付出一切彌補給你帶來的不便,求你告訴我你的名字好嗎?”陰魂不散的男人又跟了上來。
頓時,白川霧就沒有了傷春悲秋的心情,她的手隐隐發癢,隻想給這個裝模做樣,且故作姿态的人兩耳光。
原因無他,她雖然心思細膩,作風卻向來直接,阿澤夕馬的表演太矯揉造作了,她實在看不慣他那副低眉垂眼,裝得逆來順受迷惑别人,卻又暗地裡用下作手段以取人性命的下三濫招數。
而且和其他污染物不同,他是個完完全全的人類,卻依舊對自己的同胞下手。
簡而言之,就是她覺得這人賤到骨子裡了。
她很想現在就用精神力改寫他的意識,讓他有多遠滾多遠,但是她并不了解這人是怎麼做到使用那股異常力量的,為了安全起見,她暫時沒有這麼做。
白川霧連一個眼神都懶得給他,吐出一個字:“滾。”
四周現在沒有車輛經過,她快步通過馬路,走到唱片店門口敲了敲玻璃窗,眉眼間寫着生人勿近,想示意富江一起離開。
富江手裡把玩着唱片的包裝盒,用它在手指尖轉圈,他正玩得起勁,腳下還有兩個人為了靠近他而厮打,一時沒有留意到白川霧的動靜。
裡面沒有人出來,阿澤夕馬自覺是自己上場的大好機會,急忙湊到白川霧的身邊說些茶言茶語:“小姐要找誰呢,不會是男朋友吧,那他可太不稱職了,怎麼會讓這樣美麗的小姐獨自在寒風中等待,小姐要不要考慮我,我保證會做得比他好......”
這話要是讓富江聽到,恐怕會氣到當場分裂出好幾個來,白川霧扭頭打斷了他的話,“你不是有女朋友嗎?我記得是叫秋奈吧。”
阿澤夕馬露出一副黯然神傷的表情,對她說道:“秋奈得了怪病,沒多久就去世了。”他話鋒一轉:“小姐你當時裝作聽不見,也是不想卷進麻煩裡吧。我也是能夠理解你的心情,現在你不用擔心這一點,我保證沒有任何麻煩,和我在一起的話,我一定是把全身心都奉獻給你的!”
說這話時,他一臉真摯,看向她的眼神不像隻見過幾面的陌生人,倒像是什麼粉絲看追了多年的偶像,滿眼都是對她的憧憬。
白川霧一陣惡寒,鑒定這人是表演型人格,她回絕道:“不用了,我沒有換男朋友的打算。我最後說一次,快滾,不要再跟着我了。”她攥緊拳頭比劃了一下警告他,然後快步走開。
唱片店裡面雞飛狗跳,眼看富江還沒有注意到外面,白川霧隻好推門進去,地上一片狼藉,桌椅翻倒,機器停止工作,酒水飲料還有血迹将地上糊成一團,還站着的隻有兩三個,互相敵視,地上躺着的人多半隻有幹瞪着的力氣了。
富江看到白川霧回來,立馬從椅子上跳下來,晃了晃手裡的唱片,眼神既得意又帶了一點讨好,“小霧你看,現在是我們的了。等久了嗎,那我們回去吧。”
他看也沒看地上挽留他的人。
“你騙我?唱片已經給你了,你怎麼能就這樣離開!”頹然靠着桌角,隻剩下一隻眼睛的男人,一邊吐着血一邊憤恨地朝富江吼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