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湊近他們,低聲說:“若是不換,恐怕會死許多無辜之人。”
“還有這種事?這是為何?”相裡岩蘭問。
“哎,一直以來都是這樣的,兩位還是别問了,就當是做回救苦救難的菩薩吧。”
聞人雲山倒是有心做一回救苦救難的菩薩,隻是這喜服實在是太小了,剛穿上身,就從胸前一路撕裂到腰間,又從腰間撕裂到膝上,他盯着顯得破爛的衣服看了一下,最終還是就這樣走出了房間。
相裡岩蘭與他不同,他穿上喜服像是去劫親的匪徒,相裡岩蘭穿上卻仿佛就是新郎本人,他見聞人雲山的衣服撕成這樣,忍住笑意,招來店小二,想為他換一件,奈何店小二卻說這是最大的一件了。
聞人雲山倒是不在意:“又不是貧道成親,裂了就裂了。”
店小二給兩人上足了酒菜,此刻已經午間,這城裡仍然沒什麼人走動,就連這座可能用來招呼他們這些外來人士的客棧,也沒有别人,于是相裡岩蘭問店小二:“這已經午間了,為何還是沒有人走動?”
“兩位修士,今兒晚上有人成親,這是咱們這裡的規矩,白日不能随意走動。”
“你們這裡的規矩可真是特别。”相裡岩蘭明知沒這麼簡單,但礙于他們不直說,他也沒有辦法。
聞人雲山問:“誰定的規矩?”
小二遲疑了一下,大概還沒人關心過這個問題,所以他想了想才說:“就...就都是這樣啊,一直都是這樣。”
“一直都是這樣?”聞人雲山已經想不起來他當年來此地時是什麼情景了,但明顯不可能一直都是這樣,這樣的普通城鎮,若是每戶嫁娶都這樣的架勢,那得多鋪張浪費。
“是,一直都是這樣。”小二明顯不願意多說,扯着汗巾就要跑回後廚,聞人雲山叫住了他。
“若是不這樣做,會死很多人?怎麼個死法?誰殺得?”
店小二為難,片刻後給他跪下了:“道爺,就别為難小人了,小人真的無從說起。”
他本以為自己這樣一求,就能換來這兩位修士心軟,結果沒想到這長相魁梧的道士壓根不在乎,反而說:“你若是不說,也會死。”
相裡岩蘭勸說:“大人,何必為難他們。”
聞人雲山不理會他,仍然逼問那店小二,最終店小二沒辦法,隻好說:“若是不這麼辦,那些沒有穿紅衣的人就會消失不見蹤迹,或男或女,或老或少,不一定。”
相裡岩蘭問:“那你們又是如何知道要如此大辦?”
“唉,多年前有個和尚路過,說這裡被詛咒了,唯有這樣,才能保命。”
聞人雲山不理解:“那你們不成親不行?搬離這裡不行?”
“是有舉家搬離的,但根本走不出這裡,這裡是受了詛咒的。”
見店小二說得玄乎,聞人雲山又問:“今日誰家成親?”
“城中關家。”
聞人雲山見他面色有異,猜想他要麼是沒說實話要麼就是有所隐瞞,但他也沒有再問,而是朝他揮揮手,一張閃着金光的符咒鑽進了他的額中,當然了,店小二沒看到。
暮色将至時,聞人雲山掩上門,悄無聲息出了客棧。
與尋常要成親的人家不同,這關家雖然張燈結彩,但屋裡各個神色凝重,甚至還有幾個婦人躲在一邊抹眼淚,聞人雲山使了個隐身術,走進了新郎所在的房屋。
新郎坐在床邊,與尋常要成親的新郎也不同,他雖然穿着喜服,卻戴了頂紅色惟帽,透過那紅色的薄紗,隐約能看到他似乎在啜泣。
隻是成個親的話,不至于這樣吧?
聞人雲山懶得去找别人打聽,于是直接開口問他:“成親不是喜事嗎?你哭什麼?”
這關新郎一驚,撩開惟帽的紗簾,屋中并沒有别人。
而此刻的相裡岩蘭到了關家的門外,見四周冷冷清清,唯有關家亮着燈,他猜測鬼伏大人在裡面,于是轉而朝着出嫁的女方家摸去。
每條街都黑漆漆的,唯有兩側的燈籠亮着,他想要摸到出嫁的女方家其實并不難,女方家中也亮着燈,裡面沒什麼人走動,他輕易就翻牆進了院中,但令他沒想到的是,此刻女方已經坐進了轎子中,并不在屋中。
而這時,從屋中出來了幾個人,他們各個唉聲歎氣,到了轎子邊,其中一個婦人朝着轎子裡說:“倩啊,咱好好的,好好的啊。”
轎子裡面沒有回應。
那婦人見狀就擺擺手,捂着臉回了屋中,這時那幾個人擡起轎子往外走去。
相裡岩蘭有些摸不着頭腦,總覺得這沉重的氛圍,不像是成親,連個吹喜樂的都沒有。
他在房檐上做着“君子”,忽然覺得腳下柔軟,不似房檐屋瓦的堅硬,他低頭去看,就見腳下的房頂驟然成了個漩渦,将他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