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個送親的人将轎子擡到關家門口,關家門戶大開,院子裡也沒有人,其他房間都黑漆漆,隻有一個房間亮着燈,并且開着門,這幾個人将轎子擡進院子後,直接擡到了屋中,接着他們放下轎子,飛速離開了。
許久,這轎子中什麼動靜都沒有。
燭光的陰影面,有人朝着這小小的喜轎走過來,就在他要伸手的時候,門口傳來一句:“哎呀呀,我還以為你會把往之城掘地三尺也要找到我呢,你竟然跑到這裡娶親來了!”
聞人雲山還以為外面是哪裡來的小鬼,原來倒挂在門框上的是那個鹿精啊。
“捂好你的帽子,不然掉下來了。”聞人雲山不鹹不淡的說。
“這就不勞你操心了,你快看看你的美嬌娘吧。”
聞人雲山注意到他還是那身破破爛爛的衣服,并沒有套什麼紅色衣服,問他:“你怎麼不穿紅色?”
“誰告訴你非要穿紅色?”
聞人雲山懶得說他什麼,伸手撩開轎簾,裡面空空如也,隻有一根珠钗放在裡面。
金色的珠钗,鑲嵌着紅色的寶石,不知為什麼,聞人雲山覺得自己在哪裡見過這個珠钗。他朝着鹿野說:“你沒穿紅色,新娘消失了。”
“那真是抱歉啦。”鹿野從門框上下來,繞着喜轎轉了轉,然後探身進去把那珠钗拿了出來。他将那珠钗左看看,右瞧瞧,接着又把珠钗放回了原處,“你怎麼不看看新郎?”
床上紗簾後本來坐得端端正正的新郎,這下坐得更是僵硬筆挺。
就在聞人雲山想說點什麼時,鹿野忽然一把拉過他,對他比了個噤聲的手勢,接着聞人雲山就聽到了外面傳來一些聲響,他們躍上房梁,沒多久就看到外面進來了幾個人,其中有個婦人進來後便到轎子裡拿了那珠钗,接着到了新郎的面前,将那珠钗插到了新郎的頭上,拿了張喜帕蓋在他的頭上。
随後幾個人将已經僵硬的新郎擡起來,放到了空着的喜轎中,接着擡起喜轎,出門去了。
“他們去什麼地方?”聞人雲山有理由相信鹿野是知道的。
“我怎麼知道,我也才到這裡。”鹿野戳戳他:“要不咱們跟上去看看?”
聞人雲山看了他一眼,鹿野眯眼朝他笑,結果睜開眼睛就發現,聞人雲山人沒了!
而此刻的聞人雲山已經悠然出現在擡轎人的身後,濃重的夜色下,他高大魁梧,身着撕裂的紅衣,有着紅色的眼眸,猶如厲鬼夜行。
這轎子出了城後,在荒野中走了很久,接着他們來到一處山腳,費勁地将轎子擡着往山上去了。
聞人雲山在山腳停下,他觀這山與金克木的母子山不同,群山低矮,若有山來朝,則宜高不宜低,朝山不止一座,則一座當高過一座,越高越吉,反之,則非吉。
這些山雖然不高,但碎石很多,并不好走,而且看似也無路可走,并且在這樣的暗夜中,他們連火把也沒點一個,卻能毫不猶豫的上山。聞人雲山腳尖一點,身形一晃,消失在山腳,接着他出現在了山腰,卻并沒有發現擡轎人的蹤迹。
他掏出摸羅針,指針平息,沒有轉動。他略微思索了一下,刷刷幾筆畫了個金光映邪符,反手一揮,符咒字畫的金光四散而去,飄向黑暗中。
過了一會兒,四周仍然是一陣靜谧,毫無異常。
聞人雲山甩手就走,幾步就到了山腳,接着又幾步回到了客棧。什麼問題都沒有才是最大的問題,他也不急于一時了。
推開廂房的門,他甩手點亮蠟燭,但亮了一瞬間就滅掉了,鹿野睡在他的床上,起都沒起,翹着腿搖晃着,順帶告訴他:“别點燈,等下有好戲看,你點了燈,要把人吓跑了怎麼辦?”
聞人雲山走到他旁邊,戳戳他:“起開。”
“不要。”鹿野翻個身:“給你讓點地方。”
聞人雲山看着他,知道他一定明白這座城的怪事究竟是因為什麼,他問:“貧道平了這座城的亂,追殺你的人豈不是更不會輕易放過你。”
“反正都撕破臉了,索性大家都别好過啦。”鹿野側身,手肘墊着腦袋,問他:“老道,要真有人在你面前殺我,你幫不幫?”
“不幫。”聞人雲山在桌前坐下,“你最好死遠點。”
鹿野看着黑暗中打坐的道士,隐約透過他看到了另一個身影,一個屬于少年的,張揚的,肆意的身影。他垂下眼眸,神情黯然,在這無窮盡的時日中,他已經忘記了他的模樣,偶爾也能夠想起他曾在林中神傷低語,曾奮不顧身要為愛遠行。
天将将要亮時,寂靜的街道上忽然響起了一陣叮當的響聲,似是珠串相撞的聲音。聞人雲山沒有睜開眼睛,倒是鹿野從床上下來走到了窗前,他沒有打開窗戶,也沒有出聲,而是就這樣看着窗外,聽這種晃蕩着的響聲。
不多久,那響聲近了。
忽然,這響聲停了。
接着,他們的廂房門被人敲響了。
聞人雲山這回睜開了眼睛,按照他的猜測,外面應該不是什麼妖魔鬼怪,而這敲門聲此時卻愈發急促起來,伴随着女子的哭喊:“關郎,你在哪裡?關郎,開門。”
鹿野悄無聲息摸到門邊,忽然他幾步攀住門框,望着從門縫處滲進來的血液,反手拍開了門,他挂在門上往外看去,外面什麼也沒有,地上隻有一件不住往外冒血的紅嫁衣。
他幾步越到聞人雲山面前的桌上,點燃了蠟燭。
火光搖曳下,聞人雲山淡然的容顔讓他有一瞬間恍惚,接着他一隻胳膊支在腿上,手托腮,歪着頭問聞人雲山:“道長哥哥,你看怎麼辦呀?死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