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扭過頭,試圖不去看這樣的景象:“還是建議你裝個智能管家。你身體剛剛恢複,可能還不太會照顧自己。”
這話說出來他自己都驚訝——要是是别人,以他的性格這句話說出來多半會是:“一個人活不下去别逞強,你爸和破産之間還容得下一個保姆的距離。”或者“雖然我反AI但我不歧視殘疾人士使用輔助器械——生活殘疾也算。”
“但我裝了,你就不會再來了。”伊萼羅靜靜地說,“我重新換個精裝的房子,好不好?”
方青藍:“……”
他無語地仰躺了一會,花了半分鐘想措辭,最後盡可能含蓄地說:“這樣吧,下午我出院,去找你爸聊聊。”
伊萼羅看着他,沒接話。
“跟你說過了,我最近比較倒黴。”方青藍委婉地說,“我怕又像這次一樣,倒起黴來把你一起害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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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青藍花了不少時間勸伊大小姐扔下他回去上班,并且堅決地拒絕了對方給他削蘋果的要求。
他一出醫院就打車去找伊董事長,他在出租車上撥通了伊千名的電話,伊千名立刻就接通了,那張絡腮胡大臉跳出在屏幕上。
方青藍不是第一次和老友打視頻,但仍然會被這張狂放到連肌肉都是方形的大臉震撼到,他有點好奇伊夫人會是怎樣體面的美人,才能和一個穿汗背心的粗犷老叔生出伊大小姐這樣的公主娃娃來。
“青藍!”伊千名聲如洪鐘,“找我什麼事?稀罕啊,你已經四年三個月十一天沒主動聯系我了,怎麼,找我打拳?還是要走後門出書?”
“不。我要跟你談談你兒子。”方青藍單刀直入,“快點把他調走,他不能再在我這裡幹了。”
“兒子?”伊千名皺了皺眉,“鴻泉還是建陽?”
“什麼?”方青藍莫名其妙,“你塞來霸占我辦公室的那個啊。”
他不知道伊萼羅還有兩個哥哥,什麼伊鴻泉,伊建陽的,和伊萼羅放在一起三個名字不像是一本書裡走出來的。
信号似乎不太穩定,視頻卡頓了一下,伊千名似乎說了什麼,方青藍沒聽清。
“我這兒信号不太好。”他說,“我現在過去你那裡。有時間?”
伊千名又說了什麼,方青藍仍然聽不見,這時候好心的出租車司機建議他接上車載網絡,畫面才重新流暢起來。
“伊千名?”方青藍喊了一聲。
“聽到了聽到了!”伊千名撓了撓頭,“我下午有幾個會啊,你要不然下次再來?或者你有什麼事直接給我留言——你不會現在還沒通過我的好友申請吧?”
“不,我已經在過來了。”方青藍不耐煩地說,“這事兒我必須和你面談,關系到你兒子的命。而且我不想被監聽。”
“你的被迫害妄想症越來越嚴重了。”伊千名嚷嚷了兩聲,“好吧,你非得來就來吧,實在不行我讓助理去談——萼羅的事情,你不用擔心,他不會引起任何無意義的損傷的。”
他這句話說得有點古怪,方青藍說:“你沒懂我的意思,我不是介意他給我闖禍,我是擔心——”
沒等他說完伊千名就挂掉了電話,方青藍感到一切都莫名其妙,他琢磨了會兒,用手機打開了伊千名的網絡主頁,伊千名是個話痨,動态有23817條,于是他直接在檢索框裡搜索了關鍵詞“兒子”。
幾條動态飛快地彈了出來,最顯眼的一張是七年前伊千名二兒子伊鴻泉考上諾伊滋高中的動态,伊千名盛贊了一款叫“學習強生”的AI輔導應用,配圖的最後是一張全家慶祝的照片。
方青藍橫看豎看都感覺照片上隻有四個人,伊千名就不說了,四十歲和五十歲長一個樣子,他的太太白以潇是個戴滿珍珠的圓臉中年女性,大兒子輪廓像伊千名,二兒子更像他太太,腦袋特别圓。
方青藍從這張圖裡沒找到伊萼羅本人也就算了,他懷疑他連伊萼羅DNA都沒找到。這樣想着他點開圖片,小圖加載成大圖後,他終于在背對着主座的上菜位上找到了一個穿着Chanel的纖細背影。
伊大小姐在家裡的地位不高啊。他皺着眉頭退出去,再次在檢索框裡搜索了“萼羅”,幾秒鐘後,零零散散幾條動态彈出來,也都是關于慶生、升學、畢業的,但都沒有配照片。最上面的一條在五年前,隻配了幾個“蠟燭”的圖标。
方青藍退出了搜索界面,他再次看了一眼伊千名密密麻麻堆了23822條動态的主頁,最終關上了手機。
他得和伊千名當面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