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寂靜無人,隻有黑暗一如既往,辛萊停下車,在血迹斑斑中拽過愛加,手背上的青筋繃得清晰。
“那現在來談談我們的事。”
呼吸交錯間,愛加偏了偏腦袋。
“你被拖下水了,就這樣,”愛加笑得肆妄,“在你搶先一步把我扔給親衛軍之前。”
辛萊深深地看着他,掐住下颌的拇指在嘴角抹了下。
血迹是真實的,沾染指縫。
“還有什麼疑問嗎,雇傭兵?”
愛加的舌尖掠過去輕舔了一下,佻靡的姿态讓辛萊溢出一聲冷笑。
“我知道你為什麼要來找我了。”
愛加的嘴角掀了下,眼尾的弧度冷冷淡淡,似乎是想譏諷一聲,但沒說話。
“監獄給了你瘋掉的大腦和靡蕩的身體,當然後者你并不在意。”
“在複仇路上先一步崩潰的人,是你。”
辛萊眼了眼那雙滿是錯位痕迹的手骨。
“你找到莫爾斯村,并不是靠雇傭兵。”
“查特尼,我早該想到的,你一直知道我在哪裡。”
“但你明明有更好的選擇,柴洛夫冬、亞尼斯,哪怕是你那些情人,都比現在的我有用。”
“為什麼是我?”辛萊眯起些眼睛,手上扣緊了力氣,“你想從我這裡圖謀什麼?”
“我可以告訴你,愛加。”
“我什麼都沒有了。”
“複仇的想法、能力、手段、人脈,我什麼都沒有了。”
“你應該看得出來,來找我是個錯誤。”
愛加抓住辛萊的手腕,稀薄的空氣讓他的唇色更豔了。
“如果你真的什麼都沒有了,那你還害怕什麼?”
辛萊表情不變,隻是掐着愛加的咽喉,仿佛下一秒就能擰斷他的脖子。
愛加投降般扯了下嘴角,疲累地垂下眼眸。
“松手吧,雇傭兵。”
“原因你已經知道了。”
“我不太正常,”愛加淡道,“如你所說,我瘋了。”
“當然我本來也不太正常,我的意思是......”
“我被修改了認知,我沒有可以相信的人了。”
辛萊松開些勁,愛加抓緊時間呼吸。
“信任掉包猜忌,懷疑變成愛人,我無時無刻處在混亂中,但你不一樣,辛萊,你不一樣。”
“我曾經信任你,又不信任你,我們的關系複雜又不複雜,你是一切倒錯背叛中唯一的中立,除了你沒有人能犧牲一切跟随我。”
“你覺得你毫無用處,随便,我沒空重塑你的殘碎人格,我的意思是——”
愛加看着辛萊,那雙紅色眼眸裡是淡淡的自嘲。
“我需要你,我需要你的存在告訴我,我确實離開了監獄,離開了雪山,我們正走在複仇的道路上。”
“懂了嗎?這隻是場雇傭。”
愛加笑了,他張開手臂沖他笑。
“所以你什麼也不用付出,因為我什麼也沒有。”
“你和我一起離開雪山,就是我能支付的一切了。”
愛加随意地笑着,舌尖舔過幹涸的血迹,抹過殷紅薄唇。
“那場無足輕重的性.愛,是你能得到的全部報酬。”
“剩下的都是謊言,你知道的,沒有被狼咬死的雇傭兵,沒有奧伯留給我的遺産,沒有殺掉索博的計劃。”
“我隻是想順手殺掉幾個人,比如查特尼,比如威茲德姆,如果可以我還想順道去趟科技區,我隻能做到這些了。”
“謊言、情話、誘惑,我總是很擅長這些,不是嗎?”
“倒是我很好奇,你為什麼會被蹩腳的謊言說服,你為什麼要離開雪山?”
辛萊沒有摸到煙,隻能捏着那張黑色芯片,月色朦朦罩下來,黑色的芯片仿佛蒙上銀白的光澤。
“我說了,我在你身上看到了可能。”
“複仇的可能?”
淺藍的眼眸很輕地合了一下。
“說服我離開雪山的可能。”
愛加的呼吸輕了輕,眼皮顫動了下,陰影在眼睑下投下昏暗的分割線。
“所以你為什麼躲在莫爾斯村?”
“因為......”辛萊眼底多了一絲波動,“我沒法出來,我也沒有理由出來。”
“索博?”
“他隻是讓我不能死的理由,我沒有離開雪山的理由。”
“那你在我身上找到了什麼理由?”
辛萊的目光移過來,愛加好像看到了他的嘴角很輕地牽動了一下。
“離開雪山的理由,你需要我離開雪山。”
“所以我有了離開雪山的理由。”
“之前能感覺到一點,”辛萊的聲音低沉,“現在算是确認了吧。”
愛加閉上眼睛,手撐着側頰。
“辛萊,你真的很——”
唇角啟出幾個詞。
“懦弱。”
“無能。”
“愚蠢。”
最後一個詞愛加頓了頓。
“殘忍。”
辛萊笑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