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米爾抽噎着，“他們說，隻要我往回走，就立刻把木闆斷掉，還有，你隻要進來，也會斷掉木闆......”
“他們是誰！他們要幹什麼！”愛加幾乎要瘋了，“想殺我就沖我來！他們的要求是什麼！要怎麼做才能放了你！”
米爾那邊停了一會兒，然後傳來他輕輕的聲音。
“殿下，這是他們傳達給你的話。”
“我們知道你學會了催眠狼群，但你永遠不準将此事告訴教會，否則我們會一個個殺掉你身邊的人、你重視的人。”
“查特尼、柴洛夫冬、讓娜......刺殺愛德華是很難，但殺掉你們愛的人并不難，比如你哥哥的愛人，海黛，你應該不想讓你哥哥難過吧？呵呵，或者你希望？”
愛加的手掌攥緊得滲出了血，手指的傷口被擠壓得疼痛異常，但愛加隻是更用力地摳進掌心，似乎要将那皮肉徹底穿透、撕碎。
“是不是很好奇我們為什麼知道這些？感謝你的好仆人吧，被背叛總是愛德華的歸宿，你覺得呢？”
“這次是警告，也是獎勵，順便幫你解決掉這個仆人，不用謝。”
“做好你安分的神子，下次就沒這麼好運了。”
米爾的聲音停下了。
愛加拿着通訊器，嗓音幹澀，“米爾，這不是真的......”
“抱歉，殿下，”米爾有些哀傷地笑了笑，“我背叛了你。”
“不，”愛加揮手讓護衛隊進入高樓下方，放置緩沖墊，安慰米爾，“一定是他們威脅你的，不用怕，我會救下你的......”
“殿下，”米爾打斷了愛加，“當年我被選中進入愛德華府邸時，我們全家都很高興。”
“我的父母非常驕傲，他們都是神教徒，認為我能去侍奉神子，是神明的恩典與賜福，是無上光榮的使命。”
“可是，神子大人，”米爾啜泣道，“我想我已經足夠虔誠了，為什麼還是會這樣，我不想卷入這些事，也從來沒有想出賣您，是他——”
話音戛然而止，那木闆斷開來了。
米爾從高空墜落，他留下一句散在風裡的話。
“服侍您，是我最後悔的事。”
米爾的眼睛睜得大大的，不甘地看着天空，血肉模糊在一起，愛加隻覺腦袋被“嗡——”地撞了一聲，踉跄地來到米爾身邊。
米爾死了。
那甚至是無法被縫合複原的屍體，愛加站在手術室門口，奧伯陪在他身邊。
解刨的結果出來了，米爾心髒的部位被植入了芯片，包括監聽和控制心率等功能，愛加又是深深地攥緊了手掌。
那次米爾心髒不對勁時，他就該親自做檢查的，而不是等到悲劇發生。
奧伯看完檢驗報告，看到愛加低落的情緒，攬過他的肩。
“這對他來說，已經是最好的結局了。”
愛加猛地擡頭看他，奧伯的眼底依舊平靜，有條不紊道：“他終究是背叛了你，無論是否自願，如果這件事被我發現，他絕不會死得如此輕易。”
愛加張了張嘴，想出聲反駁，卻說不了一個字。
奧伯沒說錯，如果這件事被提早察覺，米爾也不會被放過的。
“神子大人！神子大人！”
一對年邁的父母沖了進來，護衛隊急忙将人攔住，愛加下意識一抖，那名母親慌張地、求救地望着愛加，伸出手。
“神子大人！米爾他一直最虔誠了！他會得到神子賜福的安眠對吧！”
“是啊神子大人！我們一向教導他要遵從神子的神谕！他不可能背叛您的！”
那名父親同樣急切，他們聽說米爾背叛了神子大人，慌急地過來想要求情，奧伯示意護衛隊把人帶走，那名母親仍在哭喊。
“不可能的！我的米爾才十五歲！他怎麼會就這麼走了！”
“他是個乖孩子啊！他是個虔誠的孩子啊！”
“你們愛德華污蔑我的孩子！神明會懲罰你們的——”
那位母親忽然意識到什麼，雙目死死地盯住愛加，爆發了怒火。
“是你！你不是神明賜谕的仁慈的神子！你是心狠手辣的愛德華！”
“是你害死了我的孩子！你是惡魔！你是愛德華降生的惡魔！”
護衛隊打昏了兩人帶走了，愛加的胳膊還在發抖，他埋着頭過了一會兒才啞聲詢問。
“是要查他們嗎？”
“嗯，”奧伯回應，“對方很有可能從很久以前就開始謀劃了，米爾死了，就隻能從他的父母查起。”
“那，查完了之後，能放過他們嗎？”
奧伯垂眸看他，“愛加，他們恨你，你不能留下任何憎恨你的人，他們随時會給你最緻命的一擊。”
愛加雙手捂住了臉孔，沉重和悲痛像重擔壓在了身上。
他不是合格的愛德華，不是合格的神子，他甚至不是合格的朋友。
為什麼會這樣，每一個愛德華都會這樣嗎？都會被自己信任的人一次又一次背叛，最後完成手足相殘的儀式嗎？
奧伯抱住愛加，安慰他，“今後我會把你放在我身邊，我保證，這樣的事情不會再發生了。”
“可是你是值得信任的嗎？”愛加擡起頭，赤紅的眼眸望着他，“你就敢說你沒有在我身邊安□□的人手監視我嗎？”
愛加掙脫了他的雙臂，站在他面前，眼裡閃過一抹狠厲。
“我怎麼相信這一切不是你預謀好的？目的就是摧毀我的一切依仗，徹底解決一個競争對手。”
奧伯沉默地看着他，此時愛加一切的懷疑都達到了頂峰，他無論說什麼都沒有用。
“那你想怎麼樣呢？”
愛加看着指尖滲出繃帶的血，握緊了拳。
“我要一個機會，我不會馴獸，沒有狼群的保護，我要擁有自己的實力。”
“奧伯，你如果真的想保護我，就給我一個不被愛德華和教會監視的機會。”
奧伯久久地看着自己的幼弟，他想起了索博，他們都是這樣，踩着鮮血、懷疑和背叛，一步步成為真正的愛德華。
相争的悲劇會再次上演嗎？
即使是眼前這個自己看着長大的孩子，也會有想要殺死他兄長的一天嗎？
我想要做的事，想要解決的詛咒，真的是對的嗎？
會是我的一廂情願嗎？
奧伯久久不語，他想起了愛德華七世，想起他曾經抱起過襁褓中的愛加，牽着他小小的手指，擡起赤紅的眼眸看向這個世界。
海瑟薇城堡的雪狼邁步而來，圍着愛加發出齊聲的狼嚎，那幾乎穿透了悠遠的雪山，震得教堂的鐘樓都發出了嗡鳴。
老教皇喃喃着“神明降谕的神子”，愛德華七世則看着愛加好奇的眼眸，對奧伯笑着說：“他很喜歡這個世界。”
那時的自己剛剛知曉愛德華的秘密，很是沉重，看着這個出生得格外突然的幼弟，心情複雜。
“希望他長大後不要對這個世界失望。”
愛德華七世聽到他的話，笑着點了點愛加高舉的手指。
“相信他，就像我相信你一樣。”
奧伯微微擡起頭，無聲歎了口氣，看向眼前的愛加。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