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裡家家戶戶都忙着種稻,忙完地裡的得抓緊去田裡、山上挖野菜。
婦人夫郎都往山上走,不時有人敲門讨水吃。
說是讨水其實是來打探情況的,路溪一家住在山上過得好壞誰也不知道,心裡癢癢。
村裡人除了吃喝就喜歡說些閑話,跟這家比比,那家比比。你家過得不如我家,我心裡就舒坦。
這夫夫倆一來就買下了這大院子,有些好事的就盼着小兩口過得不好呢。
過了早常新去田裡插秧,兩畝水田讓常新分了半畝出來育苗。
砌了田坎插秧過後能種些菜。
路溪在家帶孩子,門被敲響時剛給常松筠換好尿布。
娃會翻身了,不敢獨留他在床上,抱着出去開門。
先問是誰。
門外的婦人自稱馬三娘,村裡不知道誰家的媳婦,上山挖野菜渴了想讨碗水吃。
路溪抱着孩子好半天才将門打開,那婦人似等得不耐煩了,眉頭蹙着雙目有些突出,看着就是不好相與的。
看見路溪立馬換了副表情,笑道:“咋個這麼慢。”低頭看見他懷裡的孩子語調更是誇張,“喲,這是你家哥兒啊?看着真喜慶,我能抱一下不?”說着手已經伸過來了。
路溪側身讓開,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水等一下,我給你打來。”
馬三娘又蹙起眉,想說這人怎麼這麼沒眼力見兒,都不知道請進去坐坐。
還沒等開口就見院子裡有三條狼沖她龇牙,吓得她一激靈不敢動作。
不一會兒路溪端着碗出來,這回沒抱孩子。
馬三娘接過碗膽子又大了起來,主人家在這兒幾條畜生還敢咬她不成?
喝着水上下打量着路溪,皮相倒是好,怪不得他漢子對他死心塌地,生了個哥兒也照樣捧着。這都幾個月了還不出去幹活兒。
馬三娘沒一口将水喝完,看着路溪被養得白皙光滑的手,一副過來人的語氣。
歎道:“身子養好了還是快些出去幹活吧,漢子嘴上不說心裡也嫌呢。别怕苦怕累,勤快些漢子知道你是會過日子的才不會嫌你。
更何況你頭胎生了個哥兒,萬不能躲懶。過幾日野菜都老了,你咋不去挖?”
路溪聽得冒火,這是什麼意思?說他光有皮相不會過日子,栓不住男人?
冷呵一聲道:“勞姐姐費心了,我相公可舍不得我幹粗活吃野菜。”
盯着她身上洗得褪色的紅衣和粗糙、裂口的雙手又說:“我相公有本事,養得起我和我家小哥兒,脂粉首飾沒少過,我家小哥兒更是沒出生就給買了銀鎖子。”
“姐姐還是多操心自個兒吧,再來說些有的沒的看我不放狗咬你!”
說完奪回碗關門,也不管那玩意兒在門口嚎些什麼。
這碗是要不得了,正好給元宵換個碗。
沒本事的漢子才會嫌棄哥兒姐兒,他家常新有本事寵孩子跟什麼似的。
捏捏常松筠軟彈的臉蛋,沒忍住俯身親了幾口。
逗了幾下又睡着,正好到做飯的點。
從櫥櫃裡割出一塊鮮肉,草木灰搓洗幹淨切片。
這段時間臘肉吃膩了,換換口味。
什麼都不放把肉下鍋,不一會兒就炒出油來,一股肉香升起路溪饞得不行。
等肉幹了撈出一塊兒解饞,下蒜和幹辣椒段,炒香後把泡過水的地豆片兒倒進去,快出鍋扔蔥段翻炒兩下就成了。
退掉柴火等常新回來吃熱乎的,剩點兒肉片打了個白菜湯,還放了豆芽,又鮮又下飯。
弄好兩個菜飯也熟了,專門留了碗米湯,可不能讓常新累了一早上喝那沒滋沒味的白水。
收拾好竈房就聽見外頭敲門,聽聲音應當是常新回來了。
“來了!”
開門果然是常新,路溪頓時笑開,“快,洗洗手吃飯了。”
“欸。”
這時候插秧水還冷着,路溪忙給他倒了一盆熱水,讓他泡泡腳暖和暖和。
“竈台上有米湯,你先喝着,我給你兌點兒冷水。”
常新讓他别忙活了,先去吃飯。到家有熱飯,還有夫郎備的熱水米湯,常新美得冒泡,覺着自個兒是世上最幸福的漢子。
路溪聽了說:“等你一塊兒,不然這一早上不時白等了。”
常新聽完心裡舒坦得不行,知道路溪有話要跟他說,莫約又是村裡人來‘讨水’了。
常新收拾好先去看兒子,見他睡得香就沒擾他。
飯菜都還熱乎着,鍋蓋揭開香氣撲鼻。
常新本來還不覺着餓,聞到香味瞬間胃都開始揪着、泛酸。想趕緊進兩大碗米飯。
面碗盛了大半碗,直接舀兩大勺菜蓋在飯上,地豆被拌碎,跟白米飯不分彼此裹着湯汁。
常新刨了半碗才慢下來,夾了一筷子白菜問:“今兒又有人讨水來了?”
路溪哼一聲常新就知道這事兒不簡單,面色頓時沉了下來,“誰啊,吃完我上他家找他。”
“費不着。”路溪撇嘴道。
将早晨的事兒細細說給他聽,着重說了馬三娘說他懶、不會過日子,生的還是個小哥兒。
又将他罵回去的那些話翻來覆去講了幾遍,覺得自己罵得可好了。
常新前面聽得臉色黑沉,恨不得立馬放碗下去找那家漢子好好說道說道,聽到後面又笑開,誇夫郎罵得好。
路溪揚眉,自得道:“那是,要再有人來說些有的沒的,咱直接打上門去!”
常新:“肯定啊。”
吃完飯稍歇了會兒就趕着去幹活兒,不然今日插不完。
去自家田的路上正巧看見馬三娘漢子,是個有些駝背的漢子,模樣還算周正,就是黑了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