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琰捂着自己的腦袋,剛才那一下其實一點也不疼,但卻像是磕在了他心上。
磕得他有些心燥。
“離老子遠點。”
他說完這句話就回了包間,步伐稍顯急迫。
廖望延不追,仍保持着那副手插兜的姿勢從背後幽幽地看着于琰,直至目送于琰落座,他才洩了力,倚在欄杆上偏頭看遠處的風景。
寒冬哪有什麼好看的,樹枝光秃秃,光線也不好,路上甚至都沒幾個過路人,也就那些為了迎合過年氣氛而繞在樹幹上的小燈勉強能符合要求。
他隻是不想讓于琰不自在罷了。
徐橋過于大膽,剛才那些話在徐橋心裡大概沒什麼大不了,但在某隻鹌鹑心裡,已經無異于驚濤駭浪了。
也确實如廖望延所想,于琰現在坐在徐橋身邊,覺得渾身上下像是爬了一百隻螞蟻,搞得他坐立難安渾身都不自在。
‘廖望延都算我們gay圈天菜了,你暴殄天物。’
‘我不僅是gay,我還喜歡過你面前這位。’
‘于琰,考慮考慮身邊人。’
‘長得又帥,技術又好。’
‘兩小無猜,竹馬竹馬。’
徐橋剛才那些話被自動切成了一塊一塊,層疊着重複着回響在于琰腦袋裡,吵得他兩眼發飄,根本沒法集中注意力聽那些老同學都在聊什麼。
于琰近乎是不自控地将目光投到了陽台。
身形挺拔的男人此刻換了個背對包間衆人的姿勢。他稍微彎了些腰,手肘和小臂搭在木制欄杆上,十指交叉,自然下垂在半空,屋外的風卷起他半長的發尾,他便擡手将不聽話的黑發梳順在頸後。
黑色高領毛衣不僅沒把他顯得臃腫,反倒因為緊身的材質更凸顯了他的肩寬腰窄。直筒西褲緊緊包裹兩條勻稱的長腿,他右腿的膝窩微微前屈打彎,并不發力,隻用左腿撐着全身重量,右腳白球鞋的鞋尖沒有節奏地輕輕點地,整個人顯得懶散又自在。
于琰看得認真,連徐橋明晃晃的視線都沒察覺。
“帥到你連眼睛都不眨了?”徐橋問。
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話吓得于琰連忙把頭回正,妄圖掩蓋自己剛才的行為,卻不曾想,反倒是這種舉動才更凸顯了刻意。
“我看外面的天氣呢。”
徐橋偏着身子翹起二郎腿,手搭在椅背上,用指尖點了點于琰的肩膀,用氣聲說:“你信我,這種既保值又耐看的頂級大貨一定要握在自己手裡,絕對不能流進市場,不然你會後悔的。”
“我倆不是你想的那樣。”于琰夾了一筷子菜,“他不是gay,也不會喜歡我,我們兩個就是純兄弟關系。”
“你怎麼知道他是不是gay?退一萬步說,就算他不是,你是不就行了?”徐橋無視于琰猛然投來的眼神,“而且你怎麼就确定他不會喜歡你?你們打比賽還有絕地翻盤呢,現在就把話撂得那麼死沒必要吧。”
“你……”
“于琰,直男面對這種情況隻會有兩種表現,要麼開玩笑說兄弟喜歡自己是兄弟有眼光,要麼搓着自己的胳膊說真惡心。而你,卻垂着自己的狗狗眼用一種很遺憾的口吻說,他不會喜歡我~”
于琰忙否認,聲音都大了些:“我沒遺憾!你别造謠!”
“遺憾什麼?”廖望延裹着渾身的冷意落座,把手塞進于琰手心和大腿中間,“快給我暖和一下,我都快凍成冰棍了。”
于琰從廖望延說第一個字開始,身體就默默僵直,生怕這人聽見了什麼不該聽見的。
“問你呢,剛才說什麼呢?什麼不遺憾?”廖望延勾着于琰的手指頭又問。
徐橋看出了于琰的尴尬,解圍道:“沒什麼,我問他是不是很遺憾高中時期沒發現我的閃光點。”
“你有什麼閃光點?”廖望延握住于琰的食指,用大拇指指腹輕輕上下摩挲,“如果你指的是看女同學寫我倆的cp文,那我還得慶幸于琰高中時候和你不怎麼熟,不然他數學可能連37都考不到了。”
徐橋揚起一個想殺人的微笑:“人身攻擊?虧我剛才那麼誇你。于琰,這人嘴這麼毒,你以後少和他玩,幹脆投入我的懷抱吧。”
“剛在他面前出了櫃,現在就迫不及待想從我手裡搶人了?”
“欸欸欸,這話我可不同意。”徐橋伸出食指搖了搖,“你又沒和于琰談戀愛,咱倆現在充其量算是競争關系,搶這個字太主權化了,你還沒資格說呢。”
廖望延捏着于琰的指肚揉來搓去,輕哂道:“那我現在跟他談一個讓你死心?”
于琰的手指猛然縮緊,用一種‘你他媽是不是瘋了,在這種場合說什麼瘋話呢’的眼神望向廖望延。
徐橋雖然知道廖望延的心思,但他完全不相信這句話的真實度。畢竟都憋了這麼多年了,廖望延怎麼可能在這種場合挑明,無非是借着這種暧昧的話在試探于琰。
就是個詭計多端的死gay罷了!
不過惡人自有天收,廖望延有渾身的心眼子又如何,喜歡上一個沒心眼直神經的也夠他喝一壺。
任憑他在出櫃邊緣反複橫跳八百次,于琰也隻會傻不啦叽的覺得他在開玩笑。
這就叫秀才遇上兵,有理說不清。
徐橋這麼想着,心裡突然舒服多了,剛才被人身攻擊的氣性也下去不少,他帶着三分調侃從于琰耳邊說悄悄話:“爽死了吧?暧昧究極形态。”
于琰:“……”
暧不暧昧先不提,于琰現在隻想拎着廖望延的毛衣領把他按在門口花壇上暴捶一頓。
剛才那是說什麼玩意呢?
旁邊坐的都是同學,但凡聲音大一點讓他們聽見,這和當衆脫褲子拉屎有什麼區别?在家裡胡說八道就算了,在外面還這麼口無遮攔,要死啊他!
于琰越想越生氣,本來一開始是廖望延攥着他的手,現在掉了個個,變成了他攥着廖望延的手,而且手勁還愈發大了起來。
廖望延被攥得有點疼,卻挑了下眉示意徐橋往下看,見徐橋的目光如他所想往下探,輕笑出聲:“看見了嗎?他粘我粘得要命,收了你的心思吧。”
于琰恍然回神,甩開了手:“吃你的飯吧!再說話就把你嘴撕了!”
徐橋聳聳肩,還在火上澆油:“是嗎?沒看出來。”
左邊刀山右邊火海,于琰夾在中間苦不堪言,既沒法憤然離席,又沒法泰然自若,愁得他想揪頭發。
三人這詭異的氣氛到底還是被人關注到了。
同學D嘴裡還叼着筷子,狐疑着問:“你們聊什麼呢?還故意這麼小聲,有什麼悄悄話是我們不能聽的?”
她聲音太大了,上學時候就是班上有名的廣播小喇叭,這一嗓子直接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轉移過來了。
徐橋和廖望延默默地把視線轉向了于琰。
聊什麼?反正是不能被廣而告之的事。
于琰:“……”
無妄之災。
于琰從嘴角扯開一個做作的微笑,腦子裡根本現編不出什麼好借口,隻搪塞道:“他們兩個在争這桌上到底哪道菜最好吃。”
同學D:“我投糖醋裡脊一票。”
同學E:“水煮牛肉可以,徐橋家店裡的招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