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天大地聖瑪利亞玉皇大帝啊。
謝酴刹那間如墜冰窖,幾乎看到了死神鐮刀揮舞下來時的寒氣。
在短短的,也許不到一秒的時間裡,謝酴立馬做出了最正确的選擇。
他用力捏了下自己衣袍下的大腿,才讓面條似的雙腿重新恢複了點力氣,面色鎮定地走出去。
不遠處,一站一坐的兩人都注視着他。
猶米亞有些驚訝,銀白眼眸落在他身上,似乎沒想到闖入者是他。
謝酴一走過去,全幅心神都落在了猶米亞身上,移不開分毫,心跳又開始砰砰跳動起來。
“……猶米亞大人,好久不見。”
然而這次他沒能看多久,旁邊那個渾身黑甲的男人實在太有存在感,猶如吸噬所有光線的黑洞。
謝酴回過神,沖他笑了下,語氣真誠:“這座瓷器即便在我那個國家也很難得,您一定花了很多心思。”
片刻前的驚懼依舊殘留着,他袖中的手在發抖,聲音卻聽不出絲毫異樣。應付完這人,謝酴趕緊轉回去繼續看猶米亞:
“這麼多天不見,您的風采依舊讓人心折。”
他這回總算有了點神智,不至于隻會呆呆看着猶米亞了。
幾天不見,猶米亞似乎更好看了,謝酴美滋滋地想。
他試探地往前走了兩步,猶米亞目光平靜,沒有阻攔他。
謝酴得以順利地走到猶米亞面前,隻是他還能感覺到,瞄準他脖頸後背的長槍并沒有收起來。
短暫的沉默後,謝酴餘光瞥見培林管事沖那群騎士比了個手勢。
“嘩啦。”
整齊尖銳的刀兵收勢聲。
在謝酴的耳裡簡直如同天籁,死亡的危險褪去,他簡直想現在就癱軟在地上好好休息。
可惜不行,他謀劃幾天就是為了現在這刻。
猶米亞擡起了那雙銀白色的眼眸。
他穿着精緻華美的神袍,整個人顯得更加高不可攀,連唇角若有似無的微笑都是神聖冰冷的:“你這樣闖進來太危險了,還好培林沒讓他們動手。”
原來是培林管事救了我一命嗎?
不過謝酴更在意的是那句“太危險”,猶米亞……是在關心他的安危嗎?
他心裡翻湧着雀躍,望着猶米亞,臉上浮現了滾燙熱意。
他垂眼,強忍着心中的歡喜,從衣袖中掏出一個香囊。
“那天被您救回來後,您的善良讓我非常感激,而且我後面才知道,您的身份是這麼尊貴,卻沒有計較我的失禮,我真的非常愧疚。這是我的一點謝意,請您一定要收下。”
他把香囊遞給猶米亞。
旁邊的培林管事遞了個眼神,不遠處的某位騎士想走過來接東西。
猶米亞看了眼謝酴,少年比初見那日狼狽的樣子好多了。
他有一雙讓猶米亞記憶深刻的眼睛,像是稀有的黑色寶石磨成顔料繪成的,即便千年後壁畫模糊也依舊會一眼被吸引。
此時那雙漂亮的黑眼珠正在眼窩中不安羞怯地顫抖,望着他,濕漉漉的。
猶米亞收回視線,起身揮了揮手。
“你們先下去吧,我要和加耶林公爵以及這位……”,他看了眼謝酴,念出了那兩個有些别扭的發音,“……謝酴先生說說話。”
騎士們聽令下去了。
露台的門再次被合上。
猶米亞走近了幾步,似乎想親自拿香囊。
謝酴哪能讓他動腳,立馬往前湊了幾步,把香囊遞了過去。
這個動作本來有些谄媚,隻是他做得如此自然,長得又可愛,叫人生不出絲毫反感。
他望着猶米亞,臉頰绯紅:“您能收下就讓我很開心了。”
好近的距離,好開心。
猶米亞愣了下,面上笑容像是夜色中浮動的香氣,忽地加深了些許。
他拿起那個香囊,輕聲說:
“這是你自己縫的吧,我聽說你身上錢财都弄丢了,這些香料是怎麼來的?”
他周身仿佛有種神奇的力場,讓任何靠近的人都如同陷入了迷蒙月光中,隻覺得無比靜谧。
謝酴大腦cpu又有點轉不過來了,他望着猶米亞,眼睛裡滿是欽慕:“我精通一些草藥知識,采了些簡單的草藥賣給那些仆從們。”
“您不會介意我随意摘東西吧?”
……比如不小心摘了朵聖花?
猶米亞看着手上的香囊。
用料粗糙,做工也不算很好,裡面的香料更是簡陋。
可配上少年真摯的眼神,還有誠懇的話語,似乎一下子就有了重量。
他将目光落在了謝酴臉上,他的五官和帝國人常見的模樣有些區别,五官更柔和,幾乎到了雌雄莫辨的地步。
那雙眼睛像是潋滟寶石,連猶米亞這樣養氣多年的人在被那雙眼睛注視着時,都忍不住軟了下心腸。
裡面赤忱的愛慕和欣喜就像露水一樣,輕輕一晃,就要溢出來。
猶米亞沉寂多年的心湖像是輕輕晃了一下,連他本人都沒能察覺。
他收下了那枚香囊,溫聲道:
“自然不會,父神大人在上,祂很喜歡你這樣聰明善良的好孩子。”
他轉頭看向旁邊的加耶林公爵,介紹道:
“這是一位不幸流落到此的東方貴族,他拜托我幫忙尋找船隊送他回家。加耶林公爵,你剛剛跟我說起瓷器,我想他應該也很有研究。”
謝酴見猶米亞收了香囊,心髒跳得簡直像要蹦出胸膛,渾身上下都被喜悅充滿了。
他收了香囊!是不是意味着蠻喜歡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