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神大人在上,亞倫自出生起脾氣就沒好過。
如果不是月神帶來的神秘知識吸引了他,他早就成為了裴洛那樣投身戰場殺人無數的變态。
當然,他承認他現在也沒好到哪裡去。
亞倫看着這個不知死活的神侍,放在身側的手指忍不住抽搐了兩下。
謝酴還在喋喋不休說着什麼:
“科技就是為了便利發明的,你這種設計隻是單純營造了壁壘,根本沒辦法讓更多人知道技術的偉大……”
亞倫腦海中的神經一疼,像是被太陽灼燒似的,太陽穴都鼓鼓跳動起來。
他看向謝酴,古怪地說:
“你說什麼?”
謝酴說得口幹舌燥,毫不客氣地把杯子一推,示意亞倫給他裝杯水再說話。
亞倫沉默了下,還是走過去幫他接水。
這次謝酴就在旁邊,睜大了眼睛看,總算看出這張桌子的門道了。
這個桌子表層木闆下設計了機樞,隻需要在特定位置使力,底下的木闆就會裂開,玻璃杯底下的那層會自動被水沖上去,裝滿後自動下落。
由于這玻璃杯的材質極好,所以剛剛謝酴才沒看出來。
謝酴眼睛瞪大了點。
“好厲害。”
“不過為什麼要設計的這麼麻煩呢?”
亞倫看着他,神色更加奇怪了,簡直像在看一個傻子:
“這種奧妙的知識當然要用這種方法呈現,這樣才對得起其中呈現的智慧。”
謝酴咬着杯口,唇瓣壓在玻璃杯上,簡直像閃着水澤的櫻桃。
他同樣回以看傻子的目光:
“用這麼複雜的方式才是對智慧的最大侮辱。”
亞倫本來該生氣的,可他沒有,他的唇角反而揚起了一絲笑:
“你不覺得這是月神的奇迹?”
謝酴沒說話,大大翻了個白眼。
他身上新換的神袍有些寬大,他翹着腿,伸了個懶腰,往後躺在了床上。
他随意枕着胳膊,無聊道:
“不跟你說這個了。”
他伸出胳膊,把上面暗淡的灰斑露給亞倫看:
“你上次用的藥真的好疼啊,能不能趕緊治好我。”
亞倫低下頭,微微愣了下。謝酴扯住了他的衣角,過分纖細的胳膊露在神袍外,窗外的陽光落在他的肌膚上,像小麥似的鍍着層金光。
上面的灰斑格外刺眼起來。
亞倫捏了捏兜裡的藥劑,心裡已然動搖了,嘴上還要說:
“你自己答應試藥,現在就害怕了?”
謝酴扯着他衣角的手猛然用力,亞倫一下子沒站穩,被拉着倒在了床上。
謝酴笑嘻嘻地看着他倒下來,不閃不避。
亞倫狼狽地用手撐住身體,正要斥責他,卻哽住了。
謝酴和他此時不過幾個呼吸的距離,他能聞到謝酴身上暖烘烘的味道,像曬久了太陽的香味。
謝酴眼裡閃着狡黠的光,這個位置讓他比亞倫高了半個頭,他垂眼睨着他,卻奇異地沒叫亞倫生出反感。
他伸出手,朝亞倫的臉伸來——
亞倫心髒高高提起,然後發現謝酴手落在了他的鏡框上,扶了扶快掉下去的眼鏡。
亞倫:……
這個年輕的,可愛的,鮮活的,嘴唇像櫻桃,頭發閃着金子般光澤的年輕人沖他讨好的笑了起來。
“亞倫大人,你這麼厲害,一定能做到的,對不對?”
他松開扶着亞倫鏡框的手,暖意從他的臉頰拂過,若有似無地觸及了亞倫的臉頰、嘴唇、下巴。
亞倫屏住了呼吸。
他懊惱地察覺自己臉燙得像是發病了,渾身上下都在發熱,心髒跳得像是要蹦出胸腔。
可那隻手隻是收了回去,根本沒有觸碰到他。
亞倫呼吸粗重了瞬間,掩蓋似地站起來,他拿出兜裡的藥劑。
“我知道了。”
他那張可以吐出無數毒汁的嘴巴像是一下子啞掉了,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謝酴毫無察覺,大咧咧地伸出胳膊,讓他紮藥。
亞倫垂眸看着那隻胳膊,細得仿佛兩指可握,小臂上面有着透明的桃子似的絨毛。
和他截然不同的,帶着暖意的膚色,像是太陽落下的痕迹。
亞倫在觸碰到謝酴皮膚的瞬間像是感受到了那股刺痛的灼傷,可等他仔細看去,卻什麼也沒有。
他的手還是好好的。
一管針劑很快就注射完了,亞倫松開了謝酴的手。
謝酴笑吟吟地望着他,放心地躺了回去,身上未愈的病症讓他很快就犯起了困。
他眯着眼,懶洋洋地說:
“幫我給猶米亞大人問個好,等我好了就去看他……”
他話還沒說完,就睡着了。
亞倫立在床邊,靜靜注視着他。
由于他特殊的身份,真理殿的每個房間總是将窗簾拉得嚴嚴實實。
他擡頭,無意間在水晶玻璃的倒影中看到了自己此時的樣子。
熟悉的蒼白的,像是鬼魂一樣的臉。
此時臉頰上卻凝着兩坨绯紅,像是不小心染了櫻桃的汁水。
“你這個花言巧語的……”
他喃喃道,無數惡毒的稱謂在嘴邊變換來去,說出口卻變了個樣。
“……小騙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