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最終隻是傻傻保持着那個姿勢,等好不容易才恢複了一點理智,才望着猶米亞,小聲問:
“您是在關心我嗎?”
猶米亞沒回答他,少年的情緒實在太外放,紅了臉的樣子吸引了周圍所有人的視線。
他掃視了周圍一圈,那些注視着謝酴的人眼裡流露着窺伺和驚歎。
在被他目光掃到時,才猶如渾身淋了桶冰水般,忙不疊地收回了視線。
猶米亞心裡蓦然泛起淡淡的煩躁。
他垂眸,看着身邊的謝酴。
謝酴還渾然不知,像小動物一樣依偎在他旁邊,用那種亮晶晶的目光看着他。
幾日不見而已,那張過于出色的容貌似乎又長開了點。眼尾長拉,像是畫家迤逦的筆觸,春花般的唇瓣微微張開,面頰上的紅暈就像花汁染成的。
美人既醉,朱顔酡些。
那種煩躁更深了點,騰起了淡淡的黑色霧氣。
……實在是,不懂收斂。
“你是我帶回聖殿的。”
猶米亞說,像是在給所有人強調這件事:“何況你也是為了月神大人的子民。”
謝酴又一次得到了否定的回答,臉上閃過一絲失望。
纖細的脖頸垂了下去,他低下頭,勉強說:“是為了給月神大人和您分憂。”
他身上的神袍太寬松,這麼近的距離,猶米亞居高臨下看去,能看到謝酴纖細白膩的脖頸,還有脖頸下未被神袍完全遮住的地方。
那裡本該有一片陰影,但今天陽光太好。
那片陰影便沒能遮擋住底下細膩白皙的皮膚。
銀月般的眼瞳像是受驚了那樣,猛地顫動了一下。
瞬間的失态而已,誰都沒有注意到。
猶米亞不動聲色地拉開了和謝酴的距離,閉了下眼,才說道:
“這次你做的很好,等病好後我會叫馮來接你。”
“你值得獎勵,小酴。”
剛剛還十分失落的謝酴聽他這麼一說,忍不住擡頭确認:“真的嗎?”
“您會獎勵我什麼?”
他的眼睛再次濕漉漉的亮起來,而這次,猶米亞沒能拒絕心中的欲.望。
他擡手摸了摸謝酴的發頂,垂眼道:
“暫時保密。”
見謝酴不解好奇的樣子,猶米亞補充道:
“小酴,你放心。平民們一定會非常、非常感激你的。”
猶米亞眼睫瓷白,猶如昴月大廳裡接受朝拜的雕像般聖潔難言。此時那片永無波瀾的眼波裡,再次泛起了微微的漣漪。
他望着謝酴的視線中,帶着自己都不知道的柔和。
——
等猶米亞走後,亞倫才慢慢從樓梯上走下來。
他走到謝酴背後,冷笑了聲:
“人都走了,你還在看什麼?”
謝酴不舍地望了望,見确實連背影都看不到了,才轉過身,有些萎靡。
“不看了。”
亞倫還要冷笑,胸前卻突然傳來了重量。
謝酴一下子将額頭抵在了他胸前,呼吸噴吐在金屬扣子上。
他的手把玩着亞倫那兩束銀白色長發,歎道:
“剛剛真是太丢臉了。”
他根本不重,亞倫卻仿佛有點站不穩似的,胸腔中的心跳亂了幾拍,才恢複了正常節奏。
亞倫伸出手,想推開謝酴,隻是在碰到他肩膀時,手頓了頓,最終變成了扒。
他退後幾步,拉開了和謝酴的距離:
“不要碰我。”
謝酴手裡還抓着他的長發,聞言無辜擡頭:
“為什麼?你不喜歡嗎?”
亞倫沉下臉,鏡片後的眼睛眯了起來。他的聲音很年輕,猶如剛剛開刃的刀,或者才上弦的琴。
總有種格外銳利的感覺。
“你喜歡猶米亞,就不要來碰我。”
亞倫的自尊心不容許這種事情。
謝酴皺起了眉,有點委屈:“可是我也喜歡你。”
你的頭發很好摸。
亞倫沒說話,他望着謝酴,臉上的神情慢慢冷硬起來:
“所以……你把我當成他的替代品了,是嗎?”
謝酴愣了下,沒立馬回答,而是抓住了亞倫的手,奇怪道:“你為什麼會這麼想呢?”
他的手很白,亞倫的手顫了顫,但他的心卻無限沉了下去。
謝酴沒有否認。
亞倫掙開了謝酴的手,冷冷道:
“我不需要你這種喜歡。”
他是真理殿千年來唯一的天才,憑借商戶身份走到現在的平民。
錢财、權勢、美人、地位,他都有,不需要别人施舍。
是,他喜歡謝酴。
但他要謝酴全心全意,滿心依戀的喜歡。
如果他做不到,他會幫謝酴做到。
亞倫又後退了一步,謝酴卻還是抓着他的長發不松手。
亞倫不知從哪捏住了小刀片,輕輕一劃,兩束銀白色長發掉落在了真理殿光潔的地闆上。
他說:“我之後會叫測星者給你注射藥劑,你好了之後就自己離開吧。”
謝酴垂下眼,望着掉在地上的那兩束頭發,心裡不由得升起了點可惜。
他才摸上呢。
他歎了口氣:“好吧,我知道了。”
他臉垂在陰影裡,看上去有些可憐。
亞倫心軟了一瞬間,但隻是瞬間。
搖尾乞憐或一味順從隻能叫他成為謝酴可有可無的備用,隻有用強硬手段打破他的靠山,讓他除了自己哪都去不了,他才會真正認清現實。
到那時,他才會真正哭着,像剛剛那樣紅着臉說出讓人憐惜的愛語。
他轉身就走,垂眼時,無意間看到了衣服上有枚濕漉漉的金屬扣子。
是剛剛謝酴唇齒挨着的那顆。
鬼使神差的,向來潔癖的亞倫把那枚扣子拔了下來,放在掌心摩挲。
扣子上似乎還帶着未褪的熱意,在陽光中閃閃發亮。
“謝酴……”
他喃喃念着,精緻到淩厲的眉眼籠上了層陰翳。
“你這個……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