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士們巡邏的步伐聲沉重整齊,面容籠罩在兜帽裡的馮總算松了口氣。
他身為資曆最老的幾個布道官之一,負責幫助聖子處理凡事。
先前猶米亞出乎意料的舉動真是叫他的小心髒吓了一跳,還好兩位大人見面沒有意外,禮儀都無可挑剔,隻是亞倫大人看起來不太高興。
至于那位神侍,既然沒有什麼大礙,猶米亞應該更不會在意了、
……真的不在意嗎?
腦海中突然冒出來的想法,讓馮忍不住按了按胸膛,讓自己不要那麼一驚一乍的。
活到他這個歲數,沒幾年就可以歸于神國侍奉父神了。
可……真的很奇怪,他從來沒有見過猶米亞這種行為。
馮忍不住望向前方的聖子,昔日隻到他腰間的小孩不知不覺已經比他還高一個頭了。
發絲在身後,随着猶米亞行走微微擺動。
如同那些畫者筆下神國眷者行走人間畫面,美麗神性。
就在馮發呆的時候,猶米亞突然停了下腳步。
“馮先生。”
馮回過神,打了個激靈:
“怎麼了?大人。”
猶米亞轉過身,雙手交疊放在身前,袖子遮住了他的手背。
是他熟悉的,無可挑剔的姿态。
那雙在陽光下猶如玻璃冰片折射着冷光的瞳孔銀白無暇。
“麻煩您把小酴為平民試藥的事情傳播出去。”
連說話的語調都那麼不急不緩。
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都是馮所熟悉的那個聖子。
可望着那張完美溫柔的面容,馮卻首次懷疑起了自己的聽力。
是他老了,聽錯了嗎?
……這麼多年了,聖子從來沒有做過這種揚名賣好的事。
他發呆的時間太久,聖子開口又叫了他一聲。
“馮先生。”
語氣還是那麼不疾不徐,就像馮以前将再多糟糕的難以處理的事情報告給他的時候一樣。
仿佛所有事情都沒法超出他的掌控。
馮猛地回過神,深深低了下頭:
“謹遵吩咐。”
于是,視角中,那片紫色的衣角又轉了回去,繼續前行。
在帝國曆5999年,耀月這天,某位布道官在自己筆記本中記錄了如下話語:
【猶米亞聖子是千年來最稱職的聖子,他比前任聖子優秀得多,在五歲就熟練掌握了貴族禮儀和高級寫作,從不哭鬧。
那些布道官都偷偷把他稱為無垢者,因為其他聖子就算最開始再怎麼優秀,在降臨在這個世界上後,似乎都會漸漸平庸。
月神在上,這并不是我在故意污蔑前面的聖子們。
這是大家的共識。
今天……聖子吩咐我為一位異國落魄貴族揚名。
這隻是一件很小很小的事情,父神在上,也許是我老了,總是容易想多。
可我跟随在猶米亞聖子身邊二十五年了,從他出生在這個世界上開始就追随在他身邊。
他從來沒有做過任何多餘的,逾矩的事情。
我心裡不知為何總是有些不安,父神在上,懇求您将平靜和智慧賜予您的信徒,讓我不要這麼惶惶不安。
希望一切隻是我想多了。】
——
加耶林公爵府。
因為迅速蔓延的傳染病,城西許多人都惶惶不安。
在謝酴來之前,裴洛已經帶人殺了十幾個惡痞流氓,才勉強鎮住了那些意欲作惡的人。
隻不過在傳染病更嚴重的地區,這種行為并沒有起多大作用。
裴洛身上的盔甲是真理殿近幾百年來的智慧結晶,凝聚了無數人日思夜想的心血。
由于他喜潔的性格,盔甲擁有自動清潔功能,那些曼妙的紋路凹槽裡絕對不會存在血污。
隻是今天殺了太多人,血像濃稠顔料一樣布滿了盔甲上下,自潔功能根本來不及生效就再次覆上了熱血。
重重疊疊,猶如血痂。
熱水不斷從噴頭淋出,幹涸的血漬緩緩順着水流下去,整個浴室都變成了血池。
裴洛把盔甲上的血沖幹淨後,擡手摁了下後脖頸處。
整個盔甲緩緩蠕動起來,就像具有意識的液體那樣迅速從胳膊、手肘、胸膛處褪去。
最後凝成了一個猙獰的黑色心髒摸樣,掉在了裴洛的手心中。
他随手把盔甲放在了手邊的岩闆台面上,巨大的鏡子被水汽氤氲住了,隻能看到模糊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