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年不見陽光的皮膚蒼白如大理石,堅硬的肌肉線條優美有力。
裴洛擡手,擦了擦鏡子。
模糊的鏡子上被擦出了一片清晰之地,纖毫畢現地倒映出了裴洛的眉眼。
那雙鐵灰色的眼睛像燃盡的礦石那樣滾動了下,額頭至下巴的線條宛如古希臘雕塑像,每一處都透着典雅和力量的美。
隻是此時,那雙眼眸裡燃着陰沉的怒火。
裴洛閉了下眼,耳邊似乎還回響着今日觐見時那位肥頭大耳的皇帝高談闊論的聲音。
“病情為什麼蔓延得這麼快?無能!”
“我隻給你五天時間,五天之後,那些病民不能再出現在這個世界上。”
他一天之内就控制好病情了蔓延速度,也初步制止了傳染。
這位塞斯涅家族第五位皇帝卻讓禁衛軍沖了進去,殺掉了上百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病人。
病人們驚慌四逃,平民們憎惡仇恨。
民憤四起,還有強盜混在裡面作亂。
上百個。
世界上居然有皇帝會親手殺掉自己的臣民,隻因為害怕病人傳染威脅到他。
甚至沒有聽真理殿研究員的報告,而是被所謂的寵妃一哭,就信了。
如果不是……
如果不是這個皇帝還活着,他也不用日日戴着盔甲,遮住真容。
裴洛擡起了手掌,他今天殺了太多人。
血液滑膩的觸感似乎還留在手上。
他猛地擡起眼,眼窩上的陰影投下來,那瞬間的視線陰鸷兇惡如狼。
在和鏡中自己對視的瞬間,裴洛閉了閉眼,重新站在了噴頭下。
熱氣蒸騰,霧水氤氲。地闆上腥臭的鮮血逐漸變淡,沖進了排水口中。
洗幹淨後,裴洛用毯子擦幹了身上的水珠,重新走到了台面邊。
那枚心髒躺在台面上,還在微微鼓動。
随着裴洛将它拿起,心髒猛地漲大,一下子爬滿了裴洛的手臂。
幾乎隻是瞬息,盔甲重新覆蓋了裴洛的身體。
裴洛活動了下手臂,擰開了浴室的門。
弗斯管家正守在門外,見到熟悉的黑甲,他臉上帶了絲心疼,低聲說:
“反□□裡也沒有别人,不如脫了透透氣?”
雖然真理殿那邊說這是最頂尖的技術打造的生物盔甲,根本不會悶熱傷身,但弗斯管家到底還是心疼。
他也聽不懂那些研究員在說什麼,隻是一廂情願覺得這樣不好。
裴洛搖了搖頭。
“就這樣吧。”
他走進書房,閱覽今天各處送來的書信。
在看到信上那句“聖子前往真理殿,和亞倫大人見面”,他伸手,彈了彈粗皮紙,問旁邊的管家。
“謝酴怎麼樣了?”
管家反應了下,才想起來謝酴是那天的神侍。
也是稀奇,自家大人向來都不喜歡主動招攬人,沒想到居然收了這名神侍當教子。
弗斯管家幫裴洛打理公爵府,自然也有消息渠道。
他低頭回答:
“據說那名神侍病情有所好轉,而且……”
裴洛随意把玩着一把漆黑的匕首,他“嗯”了聲,問:
“而且什麼?”
“據說他和亞倫大人關系很好,常常一同出入。”
也許是知道這消息聽起來不太靠譜,管家補充道:
“也許隻是他們看錯了。”
裴洛沒回答,他上下打量了管家一圈,目光落在了管家胸前折成花的手帕上。
管家不明所以地低頭看去:?
裴洛聲音裡有絲笑意,随手将小刀扔回了抽屜裡。
“你去送一箱手帕給他。”
待弗斯管家滿頭霧水地下去後,裴洛忽地想起那句“他和亞倫大人關系很好”,忍不住笑了下。
他從沒懷疑過小騙子讨人喜歡的能力。
撒嬌賣好,裝哭示弱。
再配上那副天生單薄纖細的身體,多情潋滟的眼。
真是……合該被人鎖在深邸,細細把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