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同伴的霍爾立馬就意識到了吉拉曼恩在想什麼,他應該說些什麼勸阻吉拉曼恩。
他嘴邊轉着無數話語,最終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霍爾眼睜睜看着吉拉曼恩跟着理發店老闆走進了裡間,有些頹然地坐在了椅子上。
他望着櫥窗外的街道,喃喃道:
“有必要嗎……”
霍爾是在基嵌城内長大的,從小聽着猶米亞的名字長大。在一次遊街看到聖子的容貌後,他義無反顧地加入了聖光殿。
他家裡是小有家資的學者世家,父母對他的舉動非常不滿意。
好在他順利當上了神侍,才堵住了父母的抱怨。
上次回家他們還一直念叨叫他不要繼續出頭了,不然當了布道官就不能結婚了。
霍爾當然也很喜歡猶米亞,甚至是迷戀猶米亞。
有一次他和吉拉曼恩在吃飯的時候,猶米亞路過了他們身邊,衣袖拂過時帶着淡淡香味。
兩個呆呆的神侍盯着猶米亞的背影。
似乎察覺了他們的視線,猶米亞回頭,沖他們點了下頭。
他的面頰在日光下淡淡散着光暈,猶如日月女神的寵兒,餐廳穹頂上七彩的昴月徽紋投下陰影,輕輕落在他銀白眼睫上。
無一處不美。
可這美麗裡是帶着神性的,叫你隻想匍匐在他身側,仰望他甯靜美好的面容。
霍爾煩躁地抓了抓頭發,所以他才不明白為什麼吉拉曼恩反應居然這麼大。
是,謝酴實在太幸運了。
一個遇到海難的東方貴族,沒有死就算了,還遇到了猶米亞大人。
猶米亞大人把他帶回聖殿,還親自為他洗禮。
甚至連教父都是加耶林公爵。
他是個讓人眼紅的幸運兒,可吉拉曼恩難道以為染個頭發就能和他一樣了嗎?
霍爾砸了下桌子,站起身。
門口挂着的風鈴響了下,霍爾對裡面揚聲喊了句“我去買點吃的再回來——”,就走出了理發店。
他們今天也沒走遠,就在聖殿外面的那條街逛。
要霍爾說,還是城東最好玩,賣的東西又多又好看。不過霍爾可不希望他們到時候玩得忘記了時間,還要急匆匆地趕回去。
這邊連烤串的味道都沒有城東好,香料給得太少了。
霍爾咬了口烤串,偷偷腹诽。
他早上沒吃飯,剛剛兩個肉串根本不夠他吃。
他把街上的小吃都嘗了遍才覺得差不多滿足,又打包了點食物,打算帶回去給吉拉曼恩。
這麼久了,應該也染好了吧。
想到夥伴陰沉的表情,霍爾忍不住歎了口氣。
他推開理發店大門的時候,吉拉曼恩剛好走出來。
他頭發還濕漉漉的,也許是因為染色的原因,霍爾總覺得他頭發黑得有些滲人。
一點反光都沒有。
而且吉拉曼恩是從外地逃難過來的,面容和基嵌本地人有些不一樣。
他的面目更柔和,原來的棕色頭發讓他整個人都很柔和,像秋天田野裡的稻草。
雖然不夠吸引目光,霍爾卻覺得很親切。
此時染成了黑發,可以打滾的稻草堆一下子就像染了毒汁的稻草,看着就可怕。
霍爾和吉拉曼恩對上視線,心裡有些難過。
他沒說什麼,把手裡的東西遞過去:“吃點東西吧。”
換了個頭發顔色後,吉拉曼恩似乎終于沒那麼陰郁了,他接過了食物,還笑着看了眼:
“怎麼這麼多。”
兩個人說着話往外走。
不遠處的人群中突然傳來了喧嚣。
“是謝酴大人吧?”
“天啊,真的是謝酴大人。”
“大人你病好了嗎?”
“多虧了謝酴大人啊,我家孩子昨天就治好病回來了。”
兩人都住了嘴,往遠處看去。
被人群簇擁在中間的那個身影纖細,穿着潔白神袍。頭發有些長了,披在肩上,色如烏木。
在暗淡天光下也有種淡淡的光澤,叫人移不開眼。
他似乎有些不知所措,但很快在群衆的熱情包圍下笑了起來。
他一笑,周圍的人就更激動了。
他娴熟有禮地回應着每個和他打招呼的人,絲毫不嫌棄對方衣裙上打着補丁或者手指粗糙變形,挨個握了握他們伸出來的食指。
這個動作意味着賜福。
霍爾有些呆怔。
他沒想到剛剛還在讨論的人居然出現在了眼前。
他更沒想到謝酴本人……原來是這個樣子。
盡管同為神侍,霍爾也一直隻是聽說謝酴的名字而沒有見過本人。
他的想象中,謝酴應該是個矜弱的,悲春傷秋的貴族,就和他之前見過的那些貴族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