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我都知曉,總有辦法。”
李嵩看去。
李成安眼眸深沉,他的目光水一樣,朝暗處湧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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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後。
無煞靈界.雪絲洲.死亡寒淵。
天黑地白,此地唯一的色彩,僅是多層次珠母雲。
一高一矮兩個修士穿着火狐裘,踩着飛劍,滑入死亡寒淵。寒淵極深,寒氣較之外界,濃郁不少,兩人打了個哆嗦,小心翼翼落至淵底。
淵底鋪滿帶有蘑菇菌絲一般裂紋的混濁厚冰,且有無數尖銳冰錐。
他們踩着厚冰行走的同時,彎着腰,盯着腳下厚冰,似乎在尋找什麼東西。
片刻,矮個子停住腳步,激動道:“快來。”
高個子快步走來,他看向冰面。白毛毛的冰面下有着一具看不清模樣,不知是什麼生物的僵硬屍體。
——此地冰面下,有着許多這樣的僵硬屍體,不過兩人要找的隻是這一具。這一具屍體相較其它屍體,顔色不同,隔着厚厚的冰都透出血一樣的顔色。
高個子也顯出幾分高興,他翻出一隻犀角蟲似的白色蟲子,驅使蟲子鑽碎冰面。堅硬如鐵的厚冰此刻宛如剛凝固的豆腐,輕輕松松被蟲子鑽碎,很快,蟲子鑽到那具屍體前方一尺處。
高個子收回蟲子,拿出一隻玉葫蘆,葫蘆口對準屍體,拍了兩下,便将其吸了出來。
天黑,但多層次珠母雲散發的斑斓光芒足以使人看清屍體的模樣。
這是一具擁有半人形的生物,臉上有腮,腹部高高隆起,長着銳利黑色指尖的雙手抱着肚子。它死了許久了,但是血一樣紅的皮膚宛如活着似的鮮嫩。
“什麼玩意,長得真是奇葩,也不知主顧要這個東西做什麼。”矮個子嫌棄道。
高個子道:“能換錢就好。”他叫矮個子裝好。矮個子依言而行,正在此刻,耳邊傳來細微的聲音,他的目光頓時沿着冰壁掃去,忽然撞見一片金色,來不及看清,那片金色又沒了。
他走了過去,欲要仔細查看,高個子一把将他拽了回去,怒斥道:“做什麼?”
矮個子道:“我方才……”
高個子不等對方說完,霎時明白了什麼,他輔助對方裝好屍體,召出飛劍,拽着對方就走。
“這裡是什麼地方!死亡寒淵!聽見什麼異常,看見什麼異常,都要裝作不知道。我們花光積蓄,又是買防寒保暖火狐裘、辟邪丹,又是借來護心鏡,冒險來這一趟,可不是為了成為這些屍體中的一員!早讓你長長心,心不長也就罷了,書也不曉得看。”
矮個子漲紅了臉,嗫嗫嚅嚅半天,低下了頭。
說教聲遠了,重明帶着一身薄冰和破了個洞的金鱗羅網,幽幽從林立的冰錐之内,飄了出來。方才的動靜正是它掙脫束縛産生的。
區區金鱗羅網,困它十日,已是極限。
它飄高些許,那兩個修士已經化作地平線上的一個黑點,深深看了他們幾息,抖落薄冰與金鱗羅網,朝李家飛去。
冰天雪地,薄冰落地成錐,而金鱗羅網瞬間陷入一團烈火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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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占地遼闊,山水風光與輝煌建築相得益彰,更有一座高聳入雲的登仙樓。
李仙邈的院子名為青雲院,位于府邸東部。
這是一座修葺精美的院子,高牆環護,柳樹周垂,跨過門,亭台樓閣,草木造景,廊腰缦回,檐牙高啄。
入夜,佘珠帶着人,踏入院中,繞過幾道廊道,在燈火葳蕤的書房,見到了想要見到的人。
對方站在書桌前作畫。
畫紙極大,表面光滑且細膩,乃是十足的好紙。那根尖細毛尖擦過紙面,勾勒出一張扁平的人臉,這張人臉與他的臉,十成十相似。
佘珠走近之前,李仙邈把畫紙卷了起來,擱在書架。佘珠已然看到了,她一聲不吭走到書架前面,把畫紙拿了出來,撕了個粉碎。
“我說了多少次了,不許畫。”
李仙邈眼簾微掀,道:“知道了。”
“這話你說了多少次了。”佘珠煙圈發紅,“難道離不開嗎?!藥離不開,你還是離開了,費得府中醫師想方設法添入煙酒之中!你真是徹徹底底變了,半點不如小時候聽話。”
李仙邈聽着她說,等她洩力,站起身,安撫坐下,着人上茶。
佘珠道:“我跟你父親求過情了,不必去跪祠堂了。早該不跪了,你看看你,昨日都昏過去了。”
李仙邈跪了幾日,身體受不住,暈了過去,所以今日沒有去跪,而佘珠得知此事,在李成安身邊鬧得更兇,逼得對方松口。
李仙邈說好,又說多謝母親。
佘珠歎了口氣,道:“你我生疏了。”她說起李仙邈小時候。
茶杯見底,夜深,佘珠帶着人方才離開。
李仙邈走至書桌前方,半蹲下身,去拾散一地的畫紙碎片。他的身影籠在橙黃光影裡面,過于立體的眉骨朝下攤出一片薄薄的灰色。
風輕薄似雪,送入院中花枝染繞着的濕滑水氣,未拾碎紙皆被卷起。
李仙邈似有所感,眯起眼睛,看向門口。
幾息過後,一個金屬圓球滑鏟進來。“黑心狐狸,本系統回來了,高興嗎?”
李仙邈就勢坐在地上,靠着桌柱,笑得很邪門,反正不太像個人。他把手中碎紙撒在重明身上,神情倦怠,道:“恭喜啊。”
重明:“……”
一股辛辣諷刺味兒。
顯然知曉金鱗羅網的事兒上,它說謊騙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