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上還沾着血,鮮豔的紅色在泛白的指甲蓋上留下一層薄薄的豔色。
“你的血……”岑厲眉頭微蹙,他頓了頓,重新組織語言,“你的血很特殊。”
方顧指尖一頓,擡頭,眸底泛着幽光。
岑厲嘴唇動了兩下,他看着方顧眼底一閃而過的戒備,心髒突然像細針刺了一下,有些疼,有些澀。
他輕歎了口氣,碧藍的眼睛裡裝着淡淡的愁:“我無意探究你的秘密,隻是世道險惡,人心不古,不要輕易暴露自己的特殊。”
岑厲說的情真意切言辭懇懇,可方顧卻好像渾不在意,他低笑出聲,彎起的眼角挑着一個好看的弧度。
“我知道,”方顧直直看進那雙碧藍裡,聲音輕得像一片羽毛,“不過……”
羽毛被藍色的水打濕,沉沉落到岑厲心上。
“因為是你啊。”
清淺的碧波被一粒石子炸開狂濤,岑厲怔怔盯着方顧,控制不止地去延展方顧那句短促的話。
十年,三千六百多個日夜,思念早已在他的心底畸變成看不見盡頭的妄念,那些黑夜中被按捺下的欲望冰封在冷靜矜持的表皮下。
如今方顧輕輕一戳,那脆薄的冰一瞬破潰,奔騰起無窮盡的貪婪。
岑厲迫不及待地去求證:“因為是我,你才願意展露你的秘密嗎?”
他小心翼翼地問,眼中卻潛藏着粗暴的瘋狂。
“哈,”方顧禮貌地笑,“額、是……是吧。”
他磕磕巴巴地說,眼睛不敢再盯着那片湧動的深藍。
方顧沒料到岑厲的反應這麼大,自己隻是随口一句撩撥,竟惹得那兇獸藏不住舊日的斯文。
他深刻反思,再也不能嘴賤了,玫瑰長着刺,握在手裡隻會受傷。
“岑教授,那些細線蟲為什麼要抓你?”方顧慌不擇路地拽了一個奇怪的話題。
岑厲眼中的熾熱慢慢褪去,又顯露出風平浪靜的藍。
他一本正經地說:“這種生物即使經過異變也很難生出智慧,所以它們剛才的行動都隻是依靠本能在進行捕獵,抓我或許是因為我常在實驗室待着,身上沾了一些特殊的化學品味道,它們對這種氣味很敏感。”
“嗯嗯。”方顧忙不疊點頭,他又想到一個關鍵問題,“細線蟲為什麼會突然出現?”
岑厲思索片刻,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從他的褲兜裡掏出了一塊精緻的圓盤。
漂亮的金色龍尾如鋼筋一樣焊死在【東南】方。
“我們進入異磁場了”岑厲語氣沉沉。
“什麼時候?”方顧驚詫,明明他們已經避開了昨日的路線,怎麼還是進來了?
“應該是剛才我被樹藤拖着走的時候。”岑厲垂下眼眸,向下的長睫煽動着不明顯的自責。
方顧眉毛輕動,朗聲說道:“異磁場雖然不可偵測,不可預估,更不會以人力為轉移,但……”他話音一轉,硬邦邦的聲音裡泌出一點柔軟的調子。
“但所有的觸發都是有條件的,我們兩昨天就已經踏了半隻腳進來,今天不過就是順其自然罷了。”
說罷方顧又飛快瞄了一眼那雙澄澈的藍眸,聲音不自覺地更軟和了些:“你不必自責。況且我們進入異磁場也不見得就是壞事。”
方顧的話中帶着隐隐的特殊信号,引得岑厲擡頭去看他。
方顧抱着手臂,指頭隔着尼龍布料在薄薄的肌肉上打着節拍:“你還記得之前王水默給的那沓資料裡,那幾張散落的科研記錄嗎?”
“‘宮殿在永恒的方向’?”岑厲念出了那句被碳素筆遺落在一張燒了半隻角的舊紙上的字迹。
“沒錯,”方顧唇角勾起,眼睛裡的墨色濃郁,“還有那張照片,(235,78)”。
岑厲幾乎是一瞬間就想到了關鍵,他凝視着對面人那雙幽深的黑眸,語氣凝重:“是東南方。”
碎珠一樣的聲音滾過,在兩人安靜的視線中落地,擲出一聲沉悶的震動。
方顧和岑厲默不作聲,兩人皆從對方的眸底看見了未宣之于口的默契,黃泉之眼在東南。
“要先去找汪雨他們嗎?”岑厲莫名問了一句。
方顧想了想:“不用,盛蕭會保護好他們的。”
“我們現在就動身。”方顧又說,旋即轉身,作戰靴已經邁出一步。
“等等,”岑厲一把拉住他,“先處理你的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