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比如,姜寶純不回複他的消息,他本該視若無睹,卻控制不住地拿起手機,看了一遍,又一遍。
很明顯,這是姜寶純的一種手段,目的是讓他患得患失。
畢竟,她之前是那麼在意他,為了他跟薄峻分手,又費盡心思混入研讨會,告訴他這一消息。
事後,她又絞盡腦汁回到薄氏别墅,跟他共處一室,對他投懷送抱。
現在想想,當時她在朋友圈發咖啡杯的照片,引他去那家咖啡館,看她跟謝予琰約會,應該也是故意為之。
難怪她最後會吻他。薄寒峣冷漠地想,原來一切都在她的計劃之中。
現在,她對他置之不理,應該也是她計劃的一部分。
原來是欲擒故縱。
他想,姜寶純妄圖用這麼簡單的心理機制操控他,未免太過天真。
薄寒峣拿起手機,又看了一眼對話框。
姜寶純還是沒有回複他。
他放下手機,頓了幾秒,又拿起來,給姜寶純發去一個問号,正要繼續打字,就被實驗室的師兄叫走了。
等他回來時,姜寶純已經删了他。
【Bao開啟了朋友驗證,你還不是他(她)朋友。請先發送朋友驗證請求,對方驗證通過後,才能聊天。[發送朋友驗證]】
薄寒峣盯着這行提示,時間長到連師兄都察覺到了異樣。
“怎麼了?”師兄問,“數據出問題了?”
薄寒峣沒有說話。
師兄懂了,數據沒有問題。“那是跟女朋友吵架了?”
薄寒峣終于開口:“不是女朋友。”
“那就是還在暧-昧。”師兄說。
薄寒峣沉默。
“所以,你倆到底咋了?”
薄寒峣很想收起手機,當作無事發生,眼睛卻無法從那行系統提示移開。
姜寶純删了他。
為什麼?
明明是她先喜歡上他,主動吻他,給他發暗示性的語音。
明明是她先引-誘他,最後卻删了他。
……憑什麼?
良久,薄寒峣才緩緩開口:“她删了我。”
師兄不由一陣驚訝。
薄寒峣長相冷峻,氣質極佳,再加上身高也頗為出衆,在學校其實一直不乏追求者。
大一時期,他拒絕周圍追求者的理由相當幹脆——沒有成年。
但成年以後,他也沒有要談戀愛的意思。
除了正兒八經的學術交流,甚至很少跟異性說話。
沒想到,薄寒峣看似不近人情,拒人于千裡之外,實際上早就有了喜歡的人,還被對方拒絕了。
師兄也沒談過戀愛,撓撓頭說:“那你再加回去?”
薄寒峣在心裡否決了這一提議。
他不可能主動加回姜寶純。
接下來一周,薄寒峣強迫自己不去想跟姜寶純有關的事情。
這一周,他除了學習工作,閑暇時經常推導公式。
這是他解壓的方式之一。
相較于現實的混亂與不可控,公式的推導,是完全可預測的。
每個步驟都必須遵循邏輯,穩定而有序,不受情緒幹擾,也不會突生變數。
不管變量如何變化,結果始終成立。
以往,他隻需要計算,就能從中找回熟悉的秩序感和掌控感。
現在卻似乎不行了。
一周後,薄寒峣給姜寶純發送了好友請求。
姜寶純卻始終沒有回複他。
周末,薄寒峣回家吃飯。
阿姨接過他遞來的羊絨大衣,随口說:“先生也回來了,正在樓上洗澡。”
話音落下,薄寒峣心髒倏地一跳,幾乎是下意識掃視一周,最後,在客廳的茶幾上看到了薄峻的手機。
他心髒劇烈跳動起來,面上卻不動聲色:“我爸回來多久了?”
阿姨有些疑惑,但沒多問:“幾分鐘吧。”
薄寒峣沒什麼情緒地“嗯”了一聲。
阿姨把大衣挂起來後,就去廚房做飯了。
薄寒峣則趁機走到茶幾邊上,拿起薄峻的手機,用密碼解鎖。
這是薄峻的私人手機,沒有太多限制,密碼也非常簡單,是姜寶純的生日。
手機成功解鎖的那一刻,薄寒峣内心湧起強烈的負罪感。
如果說之前跟蹤薄峻,隻是像“做小偷”。
那麼,偷窺他人的手機,幾乎跟盜竊沒什麼區别了。
薄寒峣忍不住問自己,薄峻是你的父親,養育你十八年,這麼做真的值得嗎?
負罪感幾乎将他撕扯成兩半。
他手上的動作卻沒有停下。
畢竟,他并沒有真的竊取什麼,隻是想看看薄峻和姜寶純的聊天記錄。
既沒有轉移财産,也沒有偷盜物品,怎麼能算“竊”呢?
薄峻和姜寶純最近卻沒有聊天。
聊天界面上,隻有薄峻單方面的問候。
姜寶純同樣沒有回複他。
薄寒峣看完聊天記錄,又點進姜寶純的朋友圈。
映入眼簾的,是十多張風景照。
宏偉高聳的教堂,黃牆綠藤的小鎮,一望無際的田野,波光粼粼的海洋……以及,街邊懶洋洋曬太陽的流浪貓。
難怪姜寶純沒有回複他,原來她出國旅遊去了。
薄峻也是因為看到了她朋友圈的定位,才跟她介紹自己在歐洲的朋友。
薄寒峣經常去歐洲參加研讨會,在那邊也有自己的人脈,假如姜寶純沒有删他好友,他未必不能提供同樣的幫助。
所以,姜寶純為什麼會删他好友?
樓上,薄峻還在洗澡。
别墅的隔音很好,薄寒峣聽不見樓上的水聲,薄峻也聽不到他翻看手機的聲響。
薄寒峣盯着手機屏幕,内心的負罪感愈發強烈。
那是一種類似螞蟻咬齧的感覺,令他胸腔深處傳來一陣怪異的麻痹感。
不知過去了多久——也許隻有幾秒鐘,薄寒峣點開和姜寶純的對話框,打字:
【小純,你跟寒峣鬧矛盾了?】
發送完畢,薄寒峣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他居然模仿父親的語氣,跟父親的前女友對話。
沒有比這更蠢的行為。
隻要姜寶純引用消息回複,他們之間的關系就會敗露。
即使如此,薄寒峣還是拿着手機等了很久。
直到薄峻洗完澡,姜寶純都沒有回複。
于是,薄寒峣删掉這條消息,把手機放回原位,假裝一切都沒有發生。
幾分鐘後,薄峻下樓,晚餐開始。
吃飯的時候,薄峻問起薄寒峣的學業情況,又打聽他導師的項目進度。
薄寒峣神情平靜,如實回答。
一切似乎都沒有改變,又似乎一切都變了。
吃完飯,薄寒峣起身去洗手間,路過鏡子時,瞥見自己的神色有些陰沉。
不像剛跟父親吃完飯的兒子,更像一個……妒火中燒的情敵。
薄寒峣俯身,洗了把冷水臉,覺得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必須去找姜寶純攤牌。
姜寶純卻始終沒有通過他的好友請求。
又是一周過去,薄寒峣已經記不清自己發去多少好友請求。
第一次發送時,他還能感到灼燒似的羞恥感。
第二次,他則冷靜了不少,那是一種奇異的冷靜,像是以局外人的視角,冷眼旁觀自己步入緻命的陷阱。
第三次、第四次……次數一多,薄寒峣反而不覺得羞恥了,轉而有些不安。
一個從未有過的想法從他心中升起——姜寶純可能不是欲擒故縱,而是真的不想跟他聯系了。
那一刻,他内心湧出的情緒,接近惶恐不安。
可是,他為什麼要為了姜寶純惶恐不安?
薄寒峣終于想到,還有一個辦法可以跟姜寶純攤牌——跟她面談。
薄峻跟她分手後,也曾來到她的公司樓下。她連薄峻都願意見,怎麼可能不願意見他?
于是,薄寒峣驅車前往姜寶純的公司。
路過商場時,他停下來,買了一瓶香水。
簡約的瓶身,淡黃色的液體,雖然是經典的薰衣草香氣,卻調配得甜而不膩,清淡而雅緻。
英文名叫“JERSEY”,中文譯為“自由旅程”。
他對香水一竅不通,隻是覺得這個譯名非常适合她。
跟她發的那些朋友圈一樣,自由,無序,生機勃勃。
與此同時,姜寶純終于回複了他的消息:
【啊,可是我已經離職了。】
薄寒峣頓了一下。
他這才發現,姜寶純已經删了他将近半個月。
這半個月來,她沒再像以前一樣絞盡腦汁接近他,引-誘他,甚至已經離職。
據他所知,姜寶純并不是A市人,隻是在這裡工作。
這顯然已經超過了“欲擒故縱”的範疇。
薄寒峣看着手機,心髒重重一跳,陡然傳來下墜的失重感。
也許,姜寶純真的放棄追求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