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後就搬過來跟我一起住。”姜多善對着甯珂說道,語氣裡帶着不容拒絕的堅定。
甯珂聞言,立刻誇張地用手背抹了抹眼角并不存在的淚水,夾着聲音道:“奴家在雲仙閣等了你整整三年啊,一千多個日日夜夜!你終于肯來接奴家了。”他邊說邊偷瞄姜多善的反應,嘴角卻忍不住微微上揚。
姜多善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滾,少在這兒裝模作樣,趕緊收拾東西跟我回家。”
“好嘞哥!”甯珂瞬間收起那副楚楚可憐的模樣,麻利地轉身去收拾行李。
他動作利落地将衣物疊好,最後從床底下拖出一個木箱,裡面靜靜躺着他那把銀光閃閃的長槍。
自從姜多善說要帶甯珂離開,逸仙就一直默默倚在門框上,一反常态地沉默不語。
若是往常,他早就用那帶着三分幽怨七分醋意的語氣對姜多善說些酸溜溜的話了。
甯珂很快收拾妥當,興奮地拿起長槍在手中轉了個漂亮的槍花,然後潇灑地扛在肩上:“走喽!”
姜多善走在前面,甯珂緊随其後。
經過門口時,甯珂突然停下腳步,轉頭看向逸仙:“喂,你不一起走嗎?”
逸仙背過身去,肩膀微微抖動着,始終不發一言。
姜多善和甯珂交換了個眼神,姜多善蹑手蹑腳地繞到逸仙面前,變戲法似的從袖中掏出一束藍色玫瑰。
“怎麼可能忘了我們的小逸仙呢?”
姜多善将花束遞到逸仙面前,眼中帶着狡黠的笑意,“剛才逗你玩呢。你幫我了我那麼多的忙,我現在有能力帶你們倆一起走,怎麼唯獨抛下你一人。這花可是我特意染成藍色的,就像你的眼睛一樣漂亮。”
逸仙的眼淚終于決堤而出,他一把抱住姜多善,又哭又笑:“我就知道陸公子不會丢下我!”
其實逸仙是自願來到雲仙閣的。這些年,他早已學會隐藏真心,熟練運用各種手段讨好客人。
雖然内心深處也曾幻想過陸月會帶他離開,但他始終清醒地知道,自己不過是雲仙閣的一個男倌,而陸公子家世顯赫,前途無量,怎會與他這樣的人有太多牽扯。
當陸月高中狀元遊街時,逸仙站在雲仙閣的窗前遠遠望着。
那個如谪仙般的公子,無論男女都為之傾倒的存在,與他根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
所以當陸月說要帶甯珂走時,逸仙隻能強忍淚水,連挽留的話都說不出口。
令他驚喜的是,陸月并沒有忘記他。
姜多善本打算用帶來的銀票為逸仙贖身,卻在看到逸仙的小金庫時大吃一驚。
逸仙得意地揚起下巴:“别看我這副老實模樣,那些臭男人的錢袋,我動動手指就能讓他們乖乖掏空。”
“啧啧,真是'老實人'啊。”甯珂豎起大拇指,逸仙傲嬌地哼了一聲。
最終,逸仙用自己的積蓄向老鸨支付了贖金,老鸨象征性的抹了幾滴眼淚,目送他們離開。
就這樣,姜多善帶着兩個男人搬進了新宅院。
暗處,烏鴉衛如影随形地守護着他們,又悄無聲息地隐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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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初,皇宮舉行了一場盛大的宮宴。這次宮宴格外引人注目,因為之前從南疆來的星雅公主和河圖王子也将出席。
朝野上下都在猜測,祁帝此舉必有深意。
赴宴前夕,梅青林将姜多善叫到書房。
“這次宮宴,你要格外謹慎。”梅青林壓低聲音道,“不要穿太顯眼的衣袍,還有盡量少開口說話。”
姜多善眉頭微蹙:“外祖父,可是宮宴上要出什麼事?”
梅青林歎了口氣:“陛下怕是要在朝臣中為星雅公主擇婿。若被選中,你這仕途可就毀了。”他頓了頓,聲音更低了,“南疆如今就剩下這兩位皇室,陛下在打什麼主意,你應當明白。”
姜多善立刻明白了其中利害。
祁帝将南疆僅存的兩位王室成員帶回京城,顯然是要通過聯姻徹底掌控南疆。
如今北疆南疆都已臣服,接下來恐怕就是東夷和西夷了。
祁帝的野心,分明是要效仿百年前統一五國的女皇。
想到這裡,姜多善暗自握緊了拳頭。
當年女皇是讓四國心悅誠服地歸順,而祁帝卻是用武力強行征服。
更令她憂心的是,祁帝一直利用陸照領兵征讨,如今陸照已經被北疆和南疆的人恨之入骨。
“我明白了。”姜多善沉聲道。陸照現在是她的人,她決不允許陸照再背負更多罵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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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宴當日,官員們皆着官服,姜多善選了最末排的席位,與何修沐、柳行文、梅青瑞三人同坐。
就像當年在國子監一樣,四人組又聚在了後排。
隻是時過境遷,每個人都已不複當年無憂無慮的模樣。
何修沐自從采青節邂逅姜多善的表姐後,便對她念念不忘。
多次央求姜多善引見未果,得知表姐已離開京城時,他幾乎心碎。
家中安排的相親,他是一個也看不上,滿腦子都是那位驚鴻一瞥的佳人。
柳行文同樣為家中的催婚所苦。他以吏部公務繁忙為由推脫,卻擋不住家人的輪番勸說,連向來開明的父親也開始施壓。
梅青瑞則為了雀兒的事煩心不已。
他發現雀兒住的宅院裡竟住着兩個美男子,一個比一個長相妖娆。特别是那個藍眼睛的,衣襟半敞,活脫脫勾欄做派。
他強烈要求趕走這兩人,卻反遭白眼,連雀兒也不站在他這邊。
姜多善也有自己的煩惱。
她選擇進入刑部,本是為了調查姜家謀反案的真相,然而刑部關于此案的記錄少得可憐,辦案程序又繁瑣複雜。
明查不行,她隻能借審理其他案件暗中調查。
刑部每年都會去複審曆年的案件,姜多善便參與了其中關于糧草案件的複審。
姜多善想,當年姜家案的導火索是渝州蝗災,是父親前去赈災時被誣陷貪污糧草,才會導緻後續大哥和二哥都被誣陷而被下旨腰斬。
然而在複審曆年赈災案件時她發現,那個指證姜琥的災民在返程途中竟恰好餓死了。
所有涉及姜家的證據都完美得可疑,若非知情,連她都要相信姜家确實貪污了。
為尋找線索,姜多善主動請纓到各地辦案。
雖然沒能找到姜家案的證據,卻意外收獲了不少清官美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