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善善微怔,小心翼翼地挪步過去。
在她走向古碑的過程中,那道古怪之音消失了,崔善善來到古碑面前,虔誠地拜了拜:“請問神仙,您到底是誰,您為何想要小女子之命,需要多少?”
【不多,半年。】
崔善善有些沉默。
【至于吾是誰,吾可不是什麼雞骨白,哼。】
崔善善恍然瞪大雙眼,這道蒼涼空闊的聲音竟是從自己随身所攜的玉牌内所發出。
【那群無眼力見的器宗弟子,吾乃上神,此處乃吾之心境,此骨牌為吾之心骨,數年前于神域戰場與人鬥法時不慎遺失,以至神力消散,無力管束十二神,令其逃匿,若汝能将吾之心骨歸位神域,吾便助汝成神。】
崔善善總覺得它說的話很可疑,便又問:“我如何信你呢?”
【凡人修仙,需先修滿二十二支,二十二支修滿,可通玄焏,玄焏一通,便可獲得叁百年壽元。】
【汝身上仙脈盡枯,理應無法修煉,如今吾心骨内還剩餘最後一絲神力,可重新淬煉汝身上所有經脈,今夜之内,若汝能修滿第一支,便可多活百日。】
崔善善默默算數,她無法想象那飄渺的三百年壽元,她隻能先腳踏實地,修滿那第一支。
若她能修滿二十二支,豈不是多出兩千日可活?
人之一生,又能有多少個兩千日呢?
崔善善有些心動了。
可若她修不滿呢?
若她答應此人,卻沒有在今夜前修滿第一支。
那今夜過後……
【拿壽元來換,吾自會協助汝。】
崔善善仍未立刻答應它,她隻默默坐在古碑面前,伸手撫上碑體,指尖泛起涼意,直沁入心底。
“我想知道,您為何要幫我?”她問。
【汝有道心。】
【世上有道心之人并不多,你有,便是難能可貴。】
【可汝雖有道心,卻無有道緣,然,汝很幸運,自汝選擇了吾那日起,便已與道結緣。】
與道結緣,她便可以修煉了?
可是,她要賭嗎?
她要賭上自己所有的性命,去換上這神仙一句飄渺的脫胎換骨嗎?
崔善善瞧着那塊石碑,忽然想起阿娘病死時,連塊像樣的牌位都沒有,就那樣被阿爹擡了出去,落得個生前卑微,死後也不體面的下場。
她還記得阿娘曾數次苦心告誡自己,不要恨爹,是她不夠好,拖累了全家。
崔善善心底泛起一陣酸痛,又想起自己的妹妹。
她想起自己無數次将食物遞到妹妹嘴邊,小女孩兒奄奄一息,卻睜着一雙稚嫩的眼,直愣愣地盯着那些上好的肉菜。
分明口水都流到下巴了,仍要先别開她的手,懇切地問她一句:“阿姐,你吃了邁?”
崔善善忍不住潸然落淚,即便是樂觀如她,亦看不到幾分生的希望。
真的是阿娘不夠愛阿爹嗎,還是她不夠努力,抑或是自己與妹妹的命不夠好?
憑何她要一直過得這麼苦?
崔善善反省着自身,恍然又想起師尊那副無情的面孔,想起那少年居高臨下的語氣,心中又生出幾分怆然。
為何這些人就能不費吹灰之力地淩駕衆人之上,她與阿妹就注定要死在那麼冷那麼冷的冬日裡呢?
崔善善想,既然這個命不好,那她便換了它。
……
不知過去多久,獨自坐在草地上的少女終于想通了。
她擦幹眼淚,而後平靜地解下腰間那塊心骨,将其緊緊握在手中,貼于心口之上。
她說:“壽元您拿去吧,我想要換這次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