謹慎地塗完藥後,崔善善發現周遭仍然悄無聲息,心下便稍微放松了警惕。
她撩開兩邊汗濕的額發,用手袖一點點擦幹淨自己狼狽的臉,片刻後又掏出仙螺,抱着膝蓋,茫然地望着身側一切。
再沒有紫芝了。
這是她頭一次幹這樣損人不利己的壞事。
崔善善靜靜地想,這一次,她努力了許久,卻什麼都沒掙到,隻餘下這半條殘命。
就連蔺玉池送她的藥膏這一回也快要見底,腳底闆鑽心的刺痛逐漸蔓延上小腿,疼得她快要受不了。
崔善善沉默地望着幾乎見底的藥膏,她舍不得再用了。
四面八方洶湧而至的壓力加上道德的譴責,幾乎要将她壓垮。
崔善善難過又害怕,忍不住将自己埋在臂彎,滾燙的眼淚霎時從眼眶溢出。
夜間林子裡變得很冷,她哭了一回兒,呼出幾口寒氣,緊握着手中仙螺,想使用傳音匣對蔺玉池說說話,張開口卻不知道說什麼。
她怕死,更怕死在這裡,她想跟蔺玉池說自己如今很害怕,更想問問他,一個人若是太害怕,最後會不會被自己給吓死了?
可是她不能問,若她問了,蔺玉池一定又要笑她,笑她膽子小,笑她這點事都要問,崔善善不想蔺玉池再笑她。
靜默了半晌,崔善善一點點平複好情緒,眼眶發紅地吸了吸鼻子,最終隻開口對着傳音匣那頭的少年問了一句:“師兄,弟子們若是無法完成木牌的任務,會受到懲罰嗎?”
蔺玉池沒有回複。
他也在忙。
崔善善眼底湧上三分落寞,她收起仙螺,正想要探查自己腳部的情況,卻發現正有一隻手正從濃霧之間伸出,頃刻攥上了她的腳腕!
一道沙啞沉重的男聲響起。
“都是因為……你……!”
玄風嘶啞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如同一道驚雷,頓時将崔善善劈得魂飛膽消。
她都已經跑出這麼遠了,怎麼這些人還是能追上她?!
崔善善不知玄風是如何找到這裡的,隻拼了命地掙紮。
她想要掙開那人攥在她腳腕子的手,可玄風似乎是下了必死的決心要向她尋仇,崔善善根本掙脫不掉。
“若不是因為你……我的師門……怎會這樣分崩離析!”
崔善善站起身想跑,卻發現渾身隻要一動,便劇痛無比,腳底闆傳來的疼痛不知何時蔓延至心間,使她痛得幾乎無法呼吸。
她瘋狂地搖頭,聲音開始發顫:“不、不是我害的你!”
崔善善咽了口唾沫,伸手撥開周遭彌漫的濃霧,眼神忍不住往身下一看,卻發現玄風的模樣早已經變得鮮血淋漓。
他似乎是從那片荨麻林地爬過來的,面上已經看不出個人樣了。
少女吓得幾乎失聲,再顧不得那股鑽心的疼痛,爆發出了驚人的力氣,甚至拖着玄風往外跑出了幾裡地。
可任誰都沒想到的是,幾裡地外正是赤水洞天的最深處。
眼前彌漫着伸手不見五指的濃霧,崔善善猛地撞入了那片禁忌之地,一腳踩空,下一刻,便攜着玄風同時陷入一片汪洋赤色之水中。
霎時,兩人雙雙消失在赤水洞天,隻餘下少女的仙螺與藥瓶,靜靜地浮沉在赤水之上。
傳音匣裡,正傳來少年對她的回複。
“崔善善,你在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