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洛怿言正在激情輸出，一番慷慨激昂如同發表勵志演講。

在他的襯托下，對面兩個形狀都安靜得十分可愛，人們臉色灰暗，眼神渙散，身上幾處挂彩，各自抱胸歪向一邊打着瞌睡。一數，兩邊又各自少了兩個人。

猛然間，他瞥見等邊三角形學派身後的樹林之間飄過一片紅色的衣角。

認出那是鄒周，他刻意誇大肢體動作，來吸引住所有人的注意，同時暗中觀察着那片衣服。

他真的很好奇，鄒周到底能做到什麼地步。

同樣是外城人，他究竟是會像孫敬禮一樣在沉默中爆發，還是走向滅亡。

鄒周悄悄地摸向後排人群中一位腰間系刀的人。

多虧了人牆的阻擋，位于正對面的混沌學派的形狀和人都看不見他的身影，隻有位于側方的洛怿言能窺見一二。

此刻瞥見他的動作，洛怿言在心裡直搖頭。

唉，還是壞事兒做少了。

盡管已經刻意地放輕腳步聲，鄒周還是抑制不住地顫抖，盯着眼前的刀，目眦盡裂。

這目光存在感太強了，徐則預感不對，扭頭一看，将他逮了個正着。

情急之下，鄒周用力一撲，彎下上半身單臂環抱住他的腰，手繞過來想要将刀扯下去。

用盡全力一扯，沒扯動。

這種時候就該撤了，但鄒周此時已經紅了眼，滿腦子隻剩那本該屬于他的刀，竟死死拽住不肯放手。

這樣不行啊，洛怿言看得直皺眉。實在不跑的話，直接拿着刀捅他腹部也行啊，至于系刀的帶子，先把人捅死了再慢慢解呗。

其他人或者形狀也被兩人弄出的動靜吸引了注意力，不約而同放下原本正在争辯的話題，圍成一圈看熱鬧。

被那麼多人看着，徐則氣焰高漲，擡起胳膊屈肘一下一下往鄒周背上砸，邊砸邊罵道：“好你個姓鄒的，還敢來偷你老子的東西！都被趕出去了還不夾着尾巴好好做狗，還來讨打！”

被這麼壓着打，鄒周還是保持着那個拽刀的姿勢一動不動，挨的所有打罵都被他死咬着牙吞下去。血一滴一滴地，順着兩人的移動軌迹拉出條線。

這樣下去不行，會被打死的。洛怿言上前一步，正想幫忙給他留一口氣。不知道是那句污言穢語終于讓他吞不下去了，鄒周突然全身發力，兩條腿像鋼筋紮進地裡一般，竟硬生生單臂将徐則拔了起來。

“轟”地一聲徐則被摔在地上，系着刀的繩子也被掙斷，回到鄒周手裡。

看着面前因為他而狼狽的人，鄒周目光終于爆發出兇性，轉頭呸出兩顆碎牙。喉間血腥氣不斷上湧，都被他咽了回去。

太痛快了！

他現在隻想笑，大笑！最好全世界都能聽到的那種笑！

剛咧開嘴——

“咳咳咳！”

氣血上湧，他跪在地上咳出兩大口血。喉嚨像被火炭燎過似的，再張嘴時，聲音已經啞了。

看時機差不多，洛怿言上前隔開兩人。真要論動真格的，現在的鄒周還不行。

當衆出醜，徐則臉上的溫度燒起來。如果說方才隻是想在衆人面前羞辱鄒周，那麼現在就是實打實的殺意。

鄒周不死，不足以平他現在的羞憤！

他翻身站起，抽出另外一柄短劍，弓起背部，正打算沖出去，目光一定，看到的卻是洛怿言。

他恢複到正常站立的姿勢，上下掃過一眼：“我說怎麼突然敢上來搶我的東西，原來是有人幫忙啊。”

一時上頭的氣血消退，鄒周這才後知後覺自己做了什麼，看了眼洛怿言的眼色，沒發現明顯的不悅，才反駁道：“那是我的！是我用一條胳膊、換的，是你、你搶了我的東西！”

“聽見了？”洛怿言笑道，“這位兄台，怎麼還搶人東西呢？”

“呸！沒有我帶着，他能活過那麼多小世界？恐怕早就不知道死在哪個爛泥堆裡了。”

徐則也笑：“我帶他過小世界，他給我一條胳膊，這才是交易啊。這世界上總不會真的有人閑的沒事兒就發善心吧，不都是看重對方身上的價值？價值互換而已，這種社會規則，我這種外城的小喽啰都知道，看你這樣子，是内城的人吧，這種套路不還是你們内城人玩得最好？”

“哦——”洛怿言點點頭。

“不得不說，你說的很有道理。”他繼續笑，笑得沒什麼溫度，手上慢慢拿出槍來，“但你的社會規則竟然沒告訴過你，你沒資格跟我講道理嗎？”

話音剛落，一槍直擊眉心。徐則大半個腦殼被轟開，腦漿混血淌了一地，看不出死得瞑不瞑目。

洛怿言睨着地上模糊的屍體豎了個中指：“什麼東西，還陰陽我。”

一槍打完，他再也沒心思留在這兒跟這群形狀瞎扯，踩過屍體正要離開。

等邊三角形和C帶着形狀包圍住他，手邊的長矛規律地撞擊地面。

“你要去哪兒？不能離開！你要去哪兒？不能離開！”

念經似的聲音像響在他腦子裡的天音似的，吵得人血管直跳。和着這道聲音，形狀們離他越來越近，手中的長矛幾乎要戳上他的皮肉。

戾氣沖破閘門，洛怿言奪過離他最近的一杆長矛，上前兩步推倒等邊三角形，高高舉起長矛通過它的中心點（也是它的嘴）将它死死釘在地上。

他雙手握住長矛向下壓了壓，擡眼看向周邊的形狀：“滾！”

“……”C先生揮了揮手，混沌學派的形狀最先散去，為洛怿言讓出一條路。

鄒周緊緊跟在他身後，生怕落下一步。

回去的路上，洛怿言氣壓低沉，一身黑氣纏身。

與之相反的，鄒周眼裡煥發着光亮，腳步輕快得像要飛起來幾次三番往他這邊湊，似乎是想要說什麼。隻是看了看他的臉色，嘴皮掀動兩下，最後也沒能說出口；但又實在忍不住，所以隔一會兒還會湊過來。

“你很高興？”

“是呀。”洛怿言随口一問，徹底打開鄒周的話匣子，“我都沒想到，我竟然有力氣把徐則舉起來，還能把我自己的刀拿回來，以前徐則打我的時候我可慫了，雖然很生氣，但始終不敢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