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硯京開始往回走。甩脫了保安，她再次看起那張紙。

輿論值已經到了三百多，還在以坐火箭的速度往上漲。

在如此盛大的讨論中，她毫不意外地被叫到了班主任辦公室。

“你最好給我解釋解釋，學校食堂聚衆打人是什麼情況。”

辦公室裡其他老師都回教師公寓休息了，獨獨班主任被一通電話叫起來，匆匆跑來辦公室。

午睡被打攪，她自然沒什麼好脾氣，一張臉陰沉得吓人：“你知道這件事情傳得有多廣嗎？”

鑒于那條避免交流的規則，林硯京站在辦公桌前面，垂頭，準備保持沉默挨罵。

“說話！我問你話呢！啞巴啦！”

但班主任顯然不準備罵一團空氣。等了幾秒沒等到回複，她一掌拍在桌子上，聲音拔高了幾個度。

诶，巧了不是，現在不是啞巴也勝似啞巴了。

林硯京想了想，拿過老師辦公桌上的紙筆寫下一句話。

【他往我飯裡倒垃圾，我讓他把飯吃了】

說話不能說，那寫呢？她偷偷瞥了那張規則一眼，灰色數字繼續掉到【8】。

哦，也不能寫。

所有的交流手段都不能用。

她轉過彎兒來。

無論是什麼原因，隻要讨論度高了就免不了被班主任找到談話，談話就不可能一句話不問，但是無論以什麼方式跟别人産生交流都會消耗那本就少得可憐的交流次數。

不能交流，無法回應，那就隻能眼睜睜看着事情向着更壞的方向發展，最後一舉一動都可能會成為新的輿論高潮。

然後接着被談話，接着傳謠……

這該死的閉環，究竟是哪個歹毒的人設計的遊戲！

老師看到她寫下的話，險些氣暈過去：“就因為這個你就要跟人家打架！”

她感覺老師頭發都要炸了。盡管并不覺得自己的行為有什麼問題，但規則不允許她張嘴。

“林硯京！我從你到這個班級開始就一直催你媽媽帶你去檢查一下，我就沒見過這樣的小孩！”

“因為這麼點事兒你就要打架，那再嚴重點兒怎麼辦？你要殺人嗎？”

“這個年紀，七八點鐘的太陽啊！哪個小孩子不是陽光積極向上的，你再看看你，整天陰沉着一張臉，現在還動不動就打架。”

“我說真的，早就建議你媽帶你去檢查一下了，有病的話就早點送精神病院！還來這裡禍害其他學生幹什麼！”

班主任氣得臉紅脖子粗，手一下一下拍擊着桌子。正好這個時候辦公室裡沒人，聲音再大也不會打擾到其他老師。

這些話她早都聽習慣了，并不打算浪費交流機會去解釋自己不是精神病，于是放下手裡的筆。

“你先回去吧，有事我再找你。對了，今天下午的課你給我站着聽，好好反省反省。”

幸虧老師也沒想聽她解釋，按揉着太陽穴揮手讓她出去。

這個時間，其他人早都回去午休了，她因為這件事被叫來辦公室，錯過了回寝室的時間。

她擡眼看了眼天空正中間紮眼的太陽。

寝室早就上鎖了，還有舍管在裡面溜達着抓人。

為了不被抓住再記一筆違規，她回到了教室。

空空蕩蕩的教室，窗紗被風裹挾着一陣陣往屋内撩，角落裡的桌子上不合時宜地出現了一堆垃圾。

剛剛有同學在教室吃午飯，吃完飯之後順手一扔，還盛着殘渣和油湯的方便面盒子，沾滿紅油的塑料勺子，内裡塗了一層油的面包袋......全扔在她桌子上。

其實她的桌子和垃圾桶也就是一個轉身的距離。

林硯京把教室掃過一遍，找不出來這些垃圾究竟是誰扔的，隻能先将它們通通掃進垃圾桶裡。

把最後一個袋子扔進垃圾桶裡後，她剛想趴下睡覺，窗台邊一道黑影鬼鬼祟祟，兩條腿伸出窗外，一隻手扶着窗戶，背對她卻又轉過頭怯怯地望着。

她剛要坐下的動作一僵，腳尖的方向絲滑一轉，走了。

【如果遇見有人在一樓窗台似要輕生，請無視他】

見她不搭理自己，黑影的嘴張了張，兩行清淚留下，身體不受控制地升高，再降落。

林硯京就等在教室門口。

即便隻粗略地掃過一眼，她也瞥見這個黑影竟然有兩張臉，一張是童童的，另一張臉的主人她不怎麼熟悉，但是見過。

那是在一場表彰大會上，一位大了她們三屆的學姐得了省級的獎項，被校長開大會全校表揚。

那位學姐給她的第一感覺就不太對，但是當時想着也不會有什麼交集，所以沒有在意。

教學樓前那團冒着黑煙的血肉在陽光下很快蒸發掉，凝聚成黑影重新坐上一樓窗台，怯怯地望着她。

眼見得這黑影沒完沒了，教室肯定是待不了了，她幹脆擡腳走人。

三屆以内出的事故她曾經還真聽過一個，不過跟事故本身沒有關系，大家都在震驚學校的處理速度。

從事故發生到處理幹淨現場隻用了十分鐘，半個小時之後學校的通知就下來了。

據目擊同學描述，他當時正在去洗手間的路上，那時還能看到一灘碎肉、血迹和屍體，上完洗手間回來的時候地面已經幹幹淨淨。

更多的事情她也不知道，一是她自己都幾乎處在被人孤立的狀态，二是她也不感興趣，對于當時班上所聊的八卦，基本都保持着不好奇也不打聽的态度。

到現在她才終于有點後悔，擡頭看向眼前比教學樓的裝修好上不知道多少倍的辦公樓。

檔案室裡應該能有點記錄吧？

她雖然也沒指望學校能堂而皇之地把死過人這種事記進檔案，但總不可能一點蛛絲馬迹都不留下吧。

檔案室在哪兒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