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怿言:“首領你看不見多久了啊?”
“三年吧。”它伸出三根手指晃了晃,“我應該是在三年之前剜的發條,當時還給我疼昏過去了,醒來就已經被趕到垃圾場了。”
“也才三年,感覺也沒那麼久。”
“什麼叫也沒那麼久!我們的平均壽命也就三十多歲好不好!”它激動起來,指着身後的集裝箱,“除了我們最後見到的爺爺之外,這裡面就沒有超過三十五歲的!”
“能堅持到三十五歲以上才報廢的都算是高齡了,還有的是才二十歲,甚至十幾歲就報廢的呢!”
“你們首領我——”它指向自己,“現在也都二十歲了!”
“這有什麼?我現在也二十了。”洛怿言也指向自己,又指向林硯京,“這個年輕一點,十八。”
他指尖的方向又轉向宋怿和宋微彤:“這兩個四十多了!”
伴随這句話落地,大吉對他們兩個肅然起敬,目光都帶上了崇拜。
宋怿:“……”
宋微彤坦然迎上它的目光,微笑點了點頭。
洛怿言趁熱打鐵:“所以管他多少歲呢首領,你又沒死,而且胳膊腿兒的都齊全,也不存在行動不便的情況。你看那邊那個十八的,你跟她站在一起還缺了什麼嗎?”
林硯京瞥他一眼,洛怿言立刻扭頭裝沒看見:“沒有吧對不對?你再看這兩個四十的和那個十八的站在一起,缺什麼嗎?也不缺吧。”
“缺倒是也不缺……”大吉擡頭看看天,又轉頭看看身後的集裝箱,“我要是走了,它們怎麼辦?”
突然聽到一個從未設想過的問題,洛怿言一時沒反應過來,眨了眨眼,跟其他三人一起看向集裝箱。
他們确實都沒考慮過這些鐵皮人。
它們客觀上講沒有好好活着的能力,主觀上講沒有繼續活着的意願,在必要時幾乎是默認被放棄的存在。
洛怿言笑了笑:“是我們忽視了。”
大吉不走,那他們就得自己走。
他們無意強逼大吉做出選擇,也不可能為之改變自己的思路。
天亮之前,四人順着來時的記憶往小鎮走去。
他們不知道的是,收拾好東西之後大吉并沒有像往常一樣回到自己的空間裡休息,反而又回到爺爺那兒。
它同年長的鐵皮人訴說自己的想法,年長者聽罷,不禁歎氣:“孩子,你現在還小,等到了我這個年紀,你就會發現,人生的路本就是固定的,你回頭望去,隻會看到一條來時的路。”
許是被這一說法激出了逆反心理,它坐直身子拉開距離,義正辭嚴道:“那是因為您早已做出了選擇。”
“站在已經選擇好的路的盡頭向回看,自然隻能看見一條;但我現在還沒死,面前仍然還有路在等待我的選擇,我仍然有機會站在起點。”
年長者愣怔一瞬:“這樣說好像也沒有問題。”它低下頭,“是我的視角變了,那可能真的是我老了吧......”
畢竟年齡影響的不隻是身體條件,還有心态。
但大吉已經說服了自己,正心潮澎湃地準備等明天一早就去找那群人說明白。然後跟他們一起走。
就很奇怪,如果爺爺一開始就表示非常支持的話,它會很不舍得,可能在情緒裹挾下幹脆就留在這裡了;但如今爺爺勸說它放棄,它反倒鐵了心地想離開。
翻來覆去一整晚,第一縷太陽光刺破長夜的時候,它小跑出集裝箱。
垃圾場内沒有多餘的能遮風擋雨的箱子了,所以昨天晚上那群人直接以天為被以地為床倒頭就睡。
剛出集裝箱沒見到人,它安慰自己可能他們已經醒了,可能正在哪兒活動;跑遍整個垃圾場以及周邊還沒見到人,它站在廢鐵山前,發出了尖銳爆鳴。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他們人呢?”它急得團團轉,“就一個晚上啊!不會一個沒看住被什麼東西給吃了吧!不要啊!”
“早知道就把他們叫進來一起睡了,不就是擠了點?被驅逐者聯盟好不容易有幾個除了我之外的健全人,第二天人就沒了是什麼意思?”
甚至懷疑他們是不是掉進了廢鐵山裡,它頓在山前瘋狂刨着鐵皮軀殼。
“你們要是真被埋了就吱個聲,我好知道你們在哪兒,或者能伸個胳膊也行,我去給你們拽出來......”
最後把廢鐵山翻了個底朝天,一無所獲。
它又鑽進集裝箱,問能直接看到他們睡覺地方的鐵皮人:“你看見那裡的四個人去哪兒了沒?就是昨天跟着我一起來給你送機油的那四個。”
鐵皮人仍舊分毫不差地坐在昨天的位置上,保持着昨天的姿勢。半晌,它才緩緩擡起手,生鏽的關節發出咔咔的聲響。
手最終指向一個方向,示意他們往那裡去了。
大吉順着它手指的方向看過去,是小鎮的方向。
很好,還不如被什麼東西給吃了呢。
“都說了遠離小鎮啊!”它怒吼着往小鎮的方向狂奔。
這個時間,林硯京他們已經到達距離小鎮最近的山坡上。
宋微彤放出無人機,拍攝畫面通過手表彈出的光屏播放。無人機繞小鎮一圈之後,光屏上自動生成整個小鎮的地圖。
“咱們第一個十分鐘先注意觀察軌道和那個所謂的陸地就好,不要托大,重在保命。兩人一組,從不同的方向進,十分鐘後咱們在這個山坡下面集合。”
宋微彤目光掃過一圈,所有人都點頭表示同意。
“行。”她拉過宋怿,“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