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娅絲做夢了。
不是進入記憶宮殿的回憶裡,也不是自己構造出的幻象,像是真正意義上的做夢。
眼前的殿宇十分雄偉,飛檐鬥拱,雕梁畫棟,供奉着莊嚴肅穆的佛像,是很典型的東方風格的寺廟。
求學時也見過幾座,可對這座寺院她卻沒有任何印象,偏有又種莫名的熟悉感,可又不像是記憶裡的其他建築拼接重組的造物,這就是它完完整整的樣子。
可能和丢失的記憶有關吧。
前方隐隐傳來有節奏的擊打聲。
她踏上青石鋪就的小路,循着聲音向前。
越過長廊,推開後院的門,卻見一個黑發的男孩正在對着牆壁練球。十來歲模樣,動作卻很漂亮,瘦削有力的腰肢轉動,帶動全身的力量,又灌注進球拍裡,一次次把那枚明黃色的小球壓回牆壁。
莉莉娅絲揮手,藤蔓快速地生長,勾住古樹的樹枝,編制出一個花藤秋千。
陽光照在男孩身上,額頭細密的汗珠折射出光彩;沉悶清脆的擊球聲交錯而響,節奏均勻到有些單調。
莉莉娅絲隻是靜靜地看着。
她一直是很冷靜很理智的性格,倒也不是沒有情緒,隻是善于控制。但自從精神受損後,這種控制力就減弱了。記憶缺失的困惑與茫然時常萦繞心頭,可一旦深入思考就會頭痛欲裂,直達靈魂,連秘術也緩解不了,偏偏記憶宮殿現在又破碎不堪,稍有不慎就會被卷入記憶亂流,甚至得刻意控制避免休息時意識沉入精神世界。此時聽着這單調的聲音,思緒完全放空,有種難得的平靜感。
她認識這男孩。
雖然暫時想不起來,心裡卻有種一定會和對方再相遇的笃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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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一會兒,男孩停下動作,随意掀起衣服的下擺擦擦臉上的汗水,正準備喝水,水壺遞到了他的手邊。
“謝……”一句話沒說完,他擡眼看見了一根綠色的藤蔓,藤蔓沖他招了招手,開出一朵紅豔豔的花來。
男孩瞪大了眼睛:“妖……妖怪?”
“應該不算妖怪。”莉莉娅絲朝男孩走去,順手召來一把傘撐開。
男孩看着徐徐走來的少女,眼睛又睜圓了些許,盯着對方看了好幾秒,待陽傘遮住他的半邊身子才反應過來,微微紅了耳尖。
而莉莉娅絲的視角,微微垂眸,就看見了他那雙發紅的耳尖。
“那你是什麼?”
莉莉娅絲想了想,實話實說:“血族,會喝人血的那種。”
“所以你是來捕獵的?”男孩往後退了半步,臉上更多卻是好奇,甚至有點躍躍欲試。
“不是。”莉莉娅絲逼近一步,伸手,輕輕地捏了捏對方的耳垂。
柔軟,微燙。
“喂——你幹嘛!”男孩整張臉漲紅,舉着拍子護在身前,一副防禦的姿态。
有鐘聲自前院傳來,悠悠蕩蕩地回響。
“我好像該走了。”莉莉娅絲說。
“我們的賬還沒算呢!”
“你叫什麼名字。”
“平等院鳳凰。”他下意識地回答。
“再見了,鳳凰。”
霧氣倏忽浮起,整個場景瞬間變得朦胧起來,影影綽綽,看不清晰
“你還沒說清楚!你叫什麼名字!”心底莫名産生了幾分慌亂,他急忙伸手去抓,卻隻觸摸到一團霧氣。
“我叫莉莉娅絲。”
他模糊地聽到一個名字,然後被白色的霧氣完全吞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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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地後,平等院鳳凰一個踉跄差點摔倒,下意識抓住旁邊的欄杆,緩了許久,那種眩暈感才慢慢消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