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昨夜以來她一直在擔心孫女,現在看她好端端站在那兒,神色清明,懸着的心終是放了下來。
那麼現在,隻剩下處理這對母女了,如果沒記錯的話,昨日妍兒也參與其中。
“盛氏,你來将軍府有多久了。”老夫人開口問。
盛雅如身子一滞,似有觸動:“十八年了。”
“這些年,我待你如何?将軍待你如何?你的嫡親姐姐,将軍夫人又待你如何啊?”
“......回老太太的話,你們對我......很好。”姨娘伏在地上,肩膀微微顫動。
啪——
老夫人拍響案幾,擡手指着她。
“既如此,你昨日為何要設下毒計,框害我孫女,你姐姐的嫡親骨肉啊!”
“我姨娘沒有!”江明遠搶先說,他跪着向前挪動幾步,“我姨娘做不出這種事。”
“你閉嘴——”
“老太太......”周嬷嬷領着人進來,剛好打斷了她的話。
原來是江家二房夫人林氏和姨娘蘇氏來了。
老夫人沒想到二房的人會在此刻過來,她脾氣發到一半,又收不回去,難免有些難堪。
二房的兩位女眷也沒料到一進門就是這個局面,面上也有些尴尬。
江希月聲音溫和:“祖母,是我讓周嬷嬷請兩位嬸子過來的。我答應了四弟,要在您面前,将昨日之事分辨清楚。”
江明遠楞了楞,她來真的!
老夫人給二房那兩人賜了座,自己拿起茶盞猛灌了幾口,快渴死她了,這一大早的,哎喲,手心有點痛......
周嬷嬷看見了趕緊小跑過去給她揉搓。
江希月看見祖母甩了個眼神給自己,像是在說:場子交給你了,孫女。
她微笑會意,走到花廳中央,問江明遠:“你一早便來冤我害你姨娘,我猜你連整件事是什麼都沒搞明白,趁我現在心情好,和你再詳細說一遍。”
她清了清嗓子,“昨日法會後,我的兩個丫鬟突然腹痛去了茅房,祖母讓我随她去吃素齋,你的姨娘卻勸我去後山許願,祖母同意後,江宜妍親自引我去了。
她把我帶到地方就走了,我進門就看見我的車夫倒在地上,醉得不省人事,不多時姨娘便帶了全家人趕來,直接沖進屋子,張口就冤枉我與人私通。
幸好當時有官府的大人為我作證,我的清白、将軍府的清白才得以保全,而你的姨娘因誣陷罪被大人下令押入了大牢。
所以,整件事中,我才是那個受害者,你清楚了嗎?”
江明遠聽完,臉色古怪的很,他看了眼伏在地上的姨娘,琢磨了一番,忽然想明白了什麼:“就算你說的都是真的,可我姨娘隻是誤會你私通,何至于被官府羁押。”
“就知道你會這麼想,”江希月伸出手,竹影遞過來一本藍皮線冊,這是昨日她托顧九溟去查的,今早就送了過來。
“你們看,”她翻開一頁,指着上面的記錄,“這是大昭寺後廚提供的茶歇記錄,上面寫着給将軍府女眷準備的茶點是玫瑰棗泥糕和龍井綠茶。”
她頓了頓:“可我們昨日用的卻是鳳梨酥和普洱茶。”
衆人将冊子傳閱一番,又遞給老夫人看了,回想起昨日的事,确實如此。
江希月繼續道:“昨日吃完茶歇我的丫鬟就出了事,偏我沒有,于是我才起了疑心去查。這一計策本就是沖我而來,所以先要将我身邊的人支開,這樣我孤身一人,才好受擺布。
對方定是想法子偷偷換了這茶歇,再把摻了瀉藥的茶點單獨端給了我的丫鬟。”
“那也隻能證明你仇敵多,怎麼會與我姨娘有關。”江明遠不依不饒。
“你别急啊,我還沒有說完,”江希月拿起第二本冊子,“這是将軍府的采買記錄,上面寫着,前天夜裡,盛姨娘房裡的丫鬟采萍緊急出了一趟府,去知味齋定了大量的鳳梨酥,交貨期就是昨日清早,我們一衆人等出府之前。”
盛雅如擡起頭,眼裡迸出不可置信,她執掌中饋以來,采買記錄一直捏在她手裡,這小賤人是怎麼拿到的,難道她的房中出了奸細!
這本簿子又被在座幾人傳閱了一番,林氏随意翻了幾頁,面色大變,差點失手将簿子掉在地上。
這幾年盛姨娘常常哭窮,說府裡的日子難過,月錢總愛拖着不給,她相公隻是個六品的小官身,俸祿微薄。
她本想省着點花銷,可二房再怎麼樣,也有五個主子,十幾個下人要養活,這些年來她沒少動用自己的嫁妝貼補家用。
旁人羨慕她嫁進了将軍府,隻有她自己知道,逢年過節看着女兒們一身舊衣有多麼心酸。
剛才那采買簿上随便幾筆開支就遠遠超出了他們二房幾個月的月錢,采買的那些還都是些無關痛癢的雜項。
不知不覺中她已将手裡的帕子攥緊,憤恨讓她死死盯住盛雅如,恨不得用目光在她身上灼出一個洞來。
林氏的表情被江希月瞧在眼裡,她在心裡歎了口氣,接下來要說的,估計會讓她更生氣。
“若是姨娘隻想給我丫鬟下藥,就該花點心思,把藥下在茶水裡。”
江希月這話說的古怪,聽的人卻齊齊了變了臉色,姨娘蘇氏直接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