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影早已不客氣,拿起筷箸就吃,臉上的神情滿是餍足。
江希月眉目舒展,此刻豔陽高垂,微暖的春風輕輕拂面,捎來園中淡雅的花香,她心裡通透輕盈,有種劫後餘生的慶幸。
屋檐上,照舊趴着兩個人。
暗三捏着張酥餅對暗四說:“你說我倆明明是負責保護王妃的,怎麼會被調到這裡?
這将軍府到底有什麼古怪,比王妃的安危還重要?”
“你不知道啊!”暗四目不轉睛盯着下面,“昨晚暗五一回去就病倒了。
連暗六那個爽快人,也變得悶悶的,誰問他話都不搭理。
誰也不知道發生了啥事。”
“還能發生啥,肯定是大案特案要案呗,”暗三掏出水袋灌了一口,“要我說,世子應該是想提拔咱,咱倆這回好好幹,你就等着升職吧。”
“你還能升得過暗一暗二?”
“想想,想想總行吧!”
......
午食過後,兩個小丫鬟端來了茶水,江希月覺得胃裡舒服多了,嗓尖的火熱也不再難耐,聲音圓潤了不少。
三人靜靜喝着茶,江希月向來待她倆親厚,她們住在一個屋檐下,同吃同住,同甘共苦,江希月常常想,若自己有親姐妹,大抵也是如此吧。
江希月看着她們,決定坦白一切。
屏退兩個小丫鬟,她再三呼吸,鼓足勇氣開口。
“關于昨晚的事,如果你們有想問我的,現在就問吧。”
那兩人沒有說話,江希月疑惑道:
“你們沒有要對我說的嗎?”
喜寶反問:“小姐,我們應該說什麼呀?”
怎麼是應該說什麼,不是應該你們想問我什麼嗎,江希月一頭霧水。
竹影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唇角微微揚起,眼睛斜睨着她,就是不說話。
江希月覺得她這樣子有點眼熟,像誰呢。
對了,像她阿弟,有點兒欠揍。
直到賣夠了關子,竹影才慢吞吞放下茶盞。
“你别把我們當傻子啊。”她悠悠道。
“剛來的時候,看見你那一屋子符箓,我以為你是隻妖,被哪個大師鎮在這兒了。
後來發現你這人心腸軟,還挺有俠氣,倒比誰都像是個人,我就琢磨着你大概是個抓鬼的。
但是經曆了昨晚,我才知道你到底有多菜!
我估計你隻是一個可憐巴巴的、能看見髒東西的人吧。”
這一番話聽着像罵人,江希月卻想哭,但她哭不出來。
這麼說,竹影早就看出來了,那豈不是,顧九溟也早就看出來了。
她還天真的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
她真是個拙劣的戲子。
竹影似乎猜到她心中所想,“這些事我從沒跟公子說過,不過你放心,以公子的聰明才智,他早晚能猜出來。”
江希月哭笑不得,這是安慰麼。
喜寶也在一旁偷笑,“小姐,奴婢也早就猜出來了,隻是從來不說,我怕您心裡難過。”
身邊最親近的兩個人,原來早就發現了她的秘密。
有些事不需要過多解釋,相信你的人,無論何時都信你,都站在你這一邊。
好像一路走來,身上承受的重擔,有人可以分享,還願意替你保守秘密,而且絕對忠誠。
這種感覺,還挺不錯的。
江希月緩緩呼出一口濁氣,神思又清明了不少。
她又想到一件事,“喜寶,昨晚那個小女孩的聲音,你好像認得。”
喜寶莫名吓了一跳,呆了半晌疑惑道:“小姐......那是你自己的聲音啊!”
“我的聲音?”
喜寶點點頭,“那是你小時候的聲音,那年我剛來,您隻有六歲大,我還記得您那時候的聲音呢。”
“昨晚就是那個聲音!”
江希月好像被人當頭澆了一盆冷水,從頭頂心到腳後跟全部涼飕飕的,後背的冷汗也滲了出來。
日頭傾斜,一束陽光瀉入亭子,她手中端着熱茶,身上披着狐裘,可這些暖意她都感覺不到了,她隻覺得寒意逼人。
有一個可怖的想法在她心裡升起來。
喜寶還在滔滔不絕,“說起來,小姐您小時候确實和大少爺最親近了,他還答應您,要在老夫人院裡的松樹下給你紮個秋千。
隻可惜後來您就被關了起來,大少爺也漸漸變得不學無術......”
“你怎麼了。”竹影發現江希月有些不對勁,她的臉色比昨晚昏迷時還要蒼白。
“我.....沒事,”江希月低垂着眸子,似乎受了些打擊,“我隻是需要些時間來消化這些事。”
這幾日接連不斷的發生各種事情,她确實有些應接不暇,前世的案子剛剛接觸到一些眉目,将軍府裡就開始鬧鬼,還不止一隻。
是她高估了自己,并不是所有的鬼都好惹。
她想起了盛夫人身上的那一隻。
沈小櫻隻是吸了江楚傑幾日的陽氣,就厲害到如此地步,盛夫人身上那隻鬼已經跟随了她多年,法力應該更加驚人。
看來她不能輕舉妄動,得想些别的法子才行。
或許該去請一些高人相助.....
正胡思亂想間,竹影挑眉問她:“還能走幾步嗎?能走我們就回自己院子去,公子說把東西堆那兒了。”
江希月迷迷糊糊擡起頭。
“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