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鴻筝半夜睡不着覺,一怒之下,把衣櫃裡的衣服全洗了,又下廚房做了六碗面。顧清英早就聽到了聲響,隻是懶怠起身。她強打着精神,揉着惺忪的眼睛,從自己房間走到廚房,隻看到了案闆上的菜刀和小桌上的面,卻沒看到人,低聲驚呼:“田螺姑娘?”
“吃嗎?”
顧清英吓了一跳,忙回轉身去:“啊?大半夜的,吃這些?”
“炒幾個小菜?”
顧清英抿了抿嘴巴:“炒什麼小菜?正經的去睡覺吧。”
顧鴻筝說睡不着,進了廚房開始收拾鍋碗瓢盆。顧清英問她怎麼睡不着,以前就算熬夜做事,也會再睡幾個小時的。
“毫無困意,一關上燈,心裡就發慌。”
“那你就開着燈睡覺呗。”
“不敢閉眼睛。”
顧清英不想開玩笑,但還是笑着說:“那你找陶循聊天呗,你倆有時差,正好誰也不耽誤。”她說完又後悔了,因為顧鴻筝正拿眼瞪着她。“那……你自己看着辦吧,我去睡覺了。”
姐妹倆沒有互道晚安。顧清英趕緊回房間鑽進了被窩兒,将自己掩好了被子,閉眼睡覺。她的房門很少關上,對于顧鴻筝的一舉一動聽得清清楚楚。她聽見顧鴻筝小聲地吸溜了面條,又聽見顧鴻筝收拾了廚房,還聽見顧鴻筝抽搭鼻子的聲音,最後聽見顧鴻筝回房間關門的聲音。再之後,又好像聽到了鳥鳴聲,疑心大門沒關,鳥兒們飛進了屋内——原來是顧鴻筝的鬧鐘。
面館今天貼牆紙,顧鴻筝曠了設計課,又放棄了去圖書館借還書。她立在一樓的中心點發愣,眼珠子雖是跟着師傅們的手在移動,但心思不在這上面。想什麼呢?她自己也說不清楚,似乎什麼都沒想,大腦一片混沌,急需一個盤古式的巨人來幫幫她。
她想說她後悔了,早就後悔了,悔得腸子都青了。
後悔主動離職、後悔開面館、後悔四年前放陶循外出發展,所有的一切都後悔了,真的,不騙人!
貼牆紙的師傅手裡活兒利落,不到半天就收了工。設計貼宣傳畫的時候果然是磨洋工,今天接着貼,又是小半個下午。顧鴻筝兩眼盯着感應牆上的一碗碗面,忽然生出一股狠勁兒來,想要一個一個挖下來,扔到面前的人身上。她笑了,她的臉上有了狡詐而詭異的笑。
她微微低下頭去,嘴角抽搐着,從正面看去,辨不清是在哭還是在笑,隻見她肩頭一聳一聳的。她忽然擡起頭來,盈盈笑意,依然是那張漂亮動人的臉。
面館進入到第三階段,桌椅、設備一件件搬進來,擺放到預定的位置。做這些時,她沒有讓阮弦來,一個人指揮這個指導那個,有人提意見說可以這樣或那樣,她面容嚴肅的講:“我是讓你來幹活的,不是對我指手畫腳的。”旁人聽了,加快了幹活的速度,收了錢,逃也似的離開了。
顧鴻筝一個人站在面館門口向裡探望,裡面燈火輝煌,她仿佛看到了門庭若市的場景,真是叫人歡欣鼓舞啊!
阮弦送了兒子去上學,直接去面館報到。她一進門就說好看,顧鴻筝笑說:“有那麼個意思吧?”阮弦不住地點頭,仰着臉看這看那,嘴裡說:“很好啊,我喜歡這裡的環境。”顧鴻筝說:“後天就來上門頭了,再招了人,就能正式開業了。”
“真好,這就慢慢步入正軌了。”
兩個人從一樓看到二樓,又從二樓回到一樓,揀了靠窗戶的座位相對而坐,各自向着窗外看風景。一陣無言過後,顧鴻筝開口道:“總算是有盼頭了。”她最近說話時多了一個毛病,總要輕歎一口氣。
“是啊,總算是熬到這一步了。”阮弦将眼神從窗外撤回來,看着顧鴻筝的臉,“老顧,你在電話裡說今天要和我談工作的事。”顧鴻筝也将眼神落到阮弦的臉上,笑道:“對啊,有關工作的時間、内容、招聘,咱倆合計合計。”
“嗯,你說吧,我聽着。”她從包裡拿出了紙和筆。
顧鴻筝想了想,道:“早餐的時間一般為六點半到九點半,這個咱就不考慮了。午餐時間通常從十點半到下午一點束,高峰期是十一點十五開始。晚餐和夜宵時間可以連起來,下午四點半到晚間的十一點。面館每天要開足十二個小時,中間休息兩個小時,差不多一天得保證十個小時才可以。”
阮弦迅速拿筆在紙上算着:“那我們就上午九點到崗,晚上十一點半下班。”
顧鴻筝說:“晚上沒必要那麼晚,很少會有人為了一碗面而熬夜,咱自己也沒必要難為自己,晚上九點半下班就好。自己幹,不要像上班那樣,太拘束了。咱是以賺錢為主,不是坐班自我感動。”
阮弦重新寫下去:“九點上班,十點半開賣午飯,下午兩點到四點休息,四點半到晚上九點晚間上班,九點半下班。”
顧鴻筝看着阮弦一個一個數字寫在紙上,點頭道:“嗯,就是這個意思。接下來是招人,服務員、收銀員就是咱倆了,重點招的是做面師傅,我準備招兩個,一個負責南方面、一個負責北方面,忙不過來的時候,你我也可以上——咱兩個人不是已經有了各自拿手的面嗎?”
“可是真的會有人那麼全能?全國各地的特色面都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