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娜從沙發上站起身,要去廚房找幹媽讨點好吃的,走到客廳門口,又留了一句話:“清英姐姐,把握住機會吧!”
顧清英拿索娜沒辦法,也拿自己沒辦法。她這個年齡,在婚戀市場上已經沒了優勢,隻會招來啧啧的嘲笑和不懷好意地噓聲。她是怕也不怕,與妹妹一緻認為支配二人感情走向的應該是健康的心态,而不是年齡。年齡隻能說明這個人在這個星球上生存時間的長短,不足以将其當作其它事情的限制。可是某些愚蠢的人一定要拿年齡來說事,真是惡心!
過年的時候,讓人讨厭的親戚一個勁兒地嘲笑顧家姐妹,并說出這樣的話:“你這個年齡,卵子質量下降,高齡産婦不僅自身有危險,生出的孩子也有問題。三十四歲以上的女人就不能生孩子。真的,我這可不是危言聳聽,專家說的!”
顧鴻筝說:“既然三十四歲以上的女性生孩子的危害那麼大,為什麼你家親戚的兒媳婦年近四十還要生二胎三胎呢?這不是很矛盾嗎?”
親戚沒接顧鴻筝的話茬,而是數落起顧清英:“哎喲,還在吃啊?本來就難嫁人,你再吃可不得更難有人要了?”
當時還是聶慕贊出面解圍:“吃得胖了還是瘦了,與你有關系嗎?如果你肯真心幫忙,聽你的數落也不會感到很讨厭;如果你隻是想借譏諷别人讨自己歡心,那就請你不要讨人嫌。”
“小孩子家家的,别那麼沒有禮貌!”
“禮貌是展現給講究禮儀的人,對于無禮的人,自然就不需要講禮貌。結婚生子這件事,不關乎年齡,而在于各人的心。你想結并且能遇到合适的人,就算是七老八十,也是值得恭喜的。如果隻是為了結婚而結婚,那才是傻呢!我是小孩子,都能明白的道理,像您這樣的長輩,難道不懂嗎?”
月中聚雪的聶慕贊,一雙眼睛猶憐且乖巧,五官清純又野性。說話時面無表情,聆聽時面帶微笑。顧清英突然有點想她了!
招竣沒見着,卻見着了柳卿。顧清英從公交車的車窗上看到了公園門口的柳卿,正呆呆地坐在石凳子上愣神。早晨的時間是緊張的,上班族們都在狹小的空間裡尋找可以站立的“天地”,沒人特意去關注車下一名神色凄涼的女人。
顧清英給柳卿發信息打語音電話,柳卿都沒有接。她心中生有一種愧疚感,認為是自己搶了柳卿的工作。那份辦公室工作,誰做都一樣,又不是技術含量高的工種。
本來那家私立醫院挺順心的,讓柳卿心生上天眷顧的感激。老闆也好,工作雖然累,但心情還是不錯的。工作了幾個月,老闆遇到了困難,其實這困難早已存在,隻是在硬撐,現在真的做不下去了,大家都下了崗。
柳卿又出現在公園裡了,這次是她一個人消磨時間。這期間,沒有人主動聯系她,招竣說:“這說明你在别人眼裡沒有利用價值。”柳卿讨厭這樣的玩笑話,尤其是從丈夫嘴裡說出來。那不是在勸慰人,更像是一種哂笑。
再見到柳卿的時候,是星期六的下午。顧清英立在面前,使得柳卿吓了一跳。昔時兩人相伴的快樂,現時蕩然無存,柳卿隻覺得無地自容,躲避着顧清英關切的眼神。顧清英沒有問柳卿這樣的日子多久了,也沒有問她給自己介紹工作是不是有了悔意,隻說“我要給你介紹個工作”。
“還是我家附近的藥店和社區醫院,我在那兒沒有熟人,我隻能打聽招聘信息。藥店做一休一,一天十二個小時;社區醫院招門診護士,兩班倒;出診護士做五休二,每天十個小時。這些我不懂,你得自己去問。”顧清英拉起柳卿的手,向着公園門口走,“我還你的人情。”
柳卿選擇了社區醫院的出診護士,到簽約的病人家裡看診。每天早上先坐在長椅上閉目定神,再去出診。遇到好說話的病人,這一天心情都很好;一旦遇到計較的病人,她隻想哭。雙休常常變作了單休,總要上多半天的班,以應對病人家屬突如其來的“問候”。
人情還了,兩個人的情意也沒有了。那份惺惺相惜的感覺早就變了味道。柳卿懷疑招竣和顧清英是有問題的,但二人的确清白。柳卿有一天無故發脾氣,指責招竣心猿意馬,攪得招竣莫名其妙。
當初給顧清英介紹工作的時候,柳卿覺得自己是顧清英的福星或恩人,現在她将這份情還了回來,瞬間失去了那種優越感。柳卿也說不清為什麼會對顧清英産生那麼大的敵意,隻是因為招竣的點點心思嗎?可是證據在哪裡?
柳卿給招竣甩臉子,有時還會罵他,罵得很兇。招竣也不還嘴,由着她罵,不時悄悄看她一眼,眼神裡帶着關心。待柳卿平靜的時候,招竣努力地解釋着自己對于顧清英的情感。柳卿冷笑一聲,這一次的鬧劇就過去了。偶爾也會有冷戰,卻不忘記對方的喜好,男的給女的買愛吃的零食,女的給男的買合身的衣服,不言不語中,日子過得下去。
招竣有見過一次顧清英,是在公交車上,他一上車就看到了坐在最後排看窗外風景的顧清英,顧清英也看到了他,故意裝作看不見,心裡不斷說着“看不到看不到”。招竣沒有繼續向後走,在最前方站住了。到了站,兩個人的脖子都在發僵。顧清英納悶:想見的人見不到,不想見的人總是見不到。
那麼,她想見誰呢?